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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田的景象凄凄惨惨,矮树丛被暴雨打落不少叶子,有的被压弯,尖端垂在地上,一抹嫩绿泞在泥里。 而他的茶苗更惨不忍睹,四五十根植株全被泥沙淤埋,塑料布贴在地上,烂的不成样子。 宋知挑了两根看起来还能救活的,扒拉起来,立住。 “这他妈。”他嘟囔道。 白干一晌。 四下无人,宋知沉默又无奈地站了一会儿,又走去镇里的河道,想找田嘉木,但对方不在,只有几个镇政府的脸熟领导在那里接待上级来的测量员。 对方看见他,没理他。宋知独自站在一旁,也不打算和他们说话。 河道两旁的树被风吹得哗啦哗啦摇,向上游望去,冲泄下来的洪水像脱缰的野马,从面前急遽奔腾而过。桥墩被水浪凶猛地拍打,迸溅的水汽拍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再环顾四周。 昨天傍晚在高坡上纳入眼底的小镇模样,竟在一夕之间面目全非。 洪水还在高涨,狰狞肆虐,咆哮东流。 宋知看得心绪茫然,回家时经过超市,买下一堆方便食品,打算这十几天先这么度日。 他倒也想吃村支书在喇叭里喊的什么烙饼、面条。但……在家里好不容易翻箱倒柜找到白面袋,打开一瞧,白扑扑的粉面早已受潮,结成大团疙瘩,顺着指缝黏拽拽地流下。 “……” 截止到这天夜里,水逐渐淹到半个楼梯那么高,等再过不了多久,楼梯口想必也会变为死路。 郑大爷家的房比茶庄阁楼更低,晚饭一过,他的床和家里的黑土松狗、两只兔子以及一笼鸡,被他女儿抬到了房顶上。 正好冲着宋知的窗子,还能和宋知大眼瞪小眼。 两人聊起天。 小茶爷坐在窗框上,两条腿在外头扑棱,看郑海忠打开绿暖瓶的塞子,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泡一杯热茶。 “您这也不忘黄。冰糖?” 郑海忠:“太苦,这样好喝。” 宋知:“不行您来我这儿住吧,我嫂那屋子还空着。今晚您要真在房顶吹一宿,明早就得口歪眼斜、中风流口水。” 郑海忠手一顿,瞪他:“谢谢,你特么真会说话。” “我有帐篷,没搭就是。”大爷啜一口guntang的茶水,心满意足,忽然回头看向笼子:“嘶,忘拿剩饭喂狗了……” 宋知闻言,伸手去拆桌上的猫粮。 毛尖儿本来在床角蜷成一团,听到开包装的动静,便轻轻跳上窗,半卧到宋知身边,还用两只小爪子够他的手,好像不想让对方给那狗吃。 纯黑色的土松毛发油光水滑,被关在没有顶的铁笼,也不乱吠。宋知抛出去一把猫粮,黑土松从笼子里头跳起来接,越蹦越高。 宋知逗它两下,喂完后,还把毛尖儿送过去和它玩。毛尖儿挣扎地“喵”了几声,郑大爷接过,打开笼子的小门把它丢进去。 翼德高兴坏了,在原地踏踏前腿,尾巴直摇。 宋知又问:“晚点再搬不成么?一把年纪,要受这罪?” “迟早的事。”郑海忠望了一眼生养自己的土地,把绿暖瓶壶把儿上栓的塑料袋解下,转手递给宋知一张热煊煊的大烙饼。 身边连就饼下肚的糠咽菜也没有,哪怕是这样,宋知也津津有味地啃完了。 饼是死面做的,吃多了胃堵。想喝水,可现在这条件,也没有干净的水…… 两人一个坐在窗沿上,一个坐在狗笼旁,唠完闲磕儿,眼见着又变天。郑大爷支好帐篷,进去了。 下着暴雨的第二天清晨,一大早,田嘉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各家各户看好自己家的小孩!在家里不要出来!” “抢险的救生队马上就来!大家放心!我们已经在联系下游开水库了!” 如他所说,下午三点,省会派来抢险的救生队终于抵达小镇。 一群人划着救生船,说要挨家挨户报人数,让老人、妇女和小孩儿先走。从宋知所在的前街起算,郑大爷算是第一位救援对象。 郑海忠很硬气,跟救援人员说:“我当过兵,能帮忙,你们先拉别人!” 宋知则紧跟着在窗子里悠悠道:“您别添乱了,给人帮忙啊?怎么帮?给人唱一出长坂坡七进七出?” 郑大爷指指他,没骂出声,随后便被几个年轻人迅速套上了橙色的救生衣。 临走前,他把所有的饼都送给宋知:“排队疏散的人大几千号,排到你怎么也要好几天。” “老子走了!” 宋知随意地挥手。 临近傍晚,雨又停歇。 田嘉木在阁楼下方的一条皮划艇上卖力地指挥。眼镜镜片由于布满水渍,干脆直接摘掉,也不知道是不是掉进过水里,他的衣服全部湿透了,贴在身上,又站在寒风里,冷意可想而知。 “嘉木,先穿我衣服!” 宋知从窗口给他扔下一条白t恤:“别吹感冒了!” 田嘉木一把接住,仰头看二楼的宋知时,青涩的脸便承接了好多天上的雨水:“谢谢小宋哥。” 田嘉木吼了一天,喉咙嘶哑:“你家里还有吃的没有?够不够?” “有。” “大爷到撤离点了吗?” “到了。据说半道船翻了,他落水以后又犯病了。” 宋知担忧地问:“还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