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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给金鱼喂完食,他坐回沙发,斟酌着给陆周瑜发送微信,告知他勘景时间定于明天下午。 刚发送,便收到回复:“好的。” 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夏炎犹豫片刻,不知道还能回什么,准备退出界面时,聊天框顶部突然显示正在输入中…… 指尖堪堪顿住,等待对方发消息过来。 那行正在输入中断断续续出现,在夏炎耐心耗尽之前,总算发来三个简单命名的文件。 点开名为“花”的文件,里面是五张电子手稿图,用展馆内部平面图为底,每一页上都勾画着以花为主题的构想框架。 陆周瑜画的不多,也没有堆砌冗长的理论辅以支撑,只在每张图的旁边添加几个关键词,想法传达到位即可。 微信又响一声,陆周瑜说:“三个方案,你先看下。” 文件粗略浏览完,夏炎扳正脊骨,挺了挺腰,脖子左右转动,发出轻快的咔嚓声。“都很好。”他如实回复。 虽然仅有线条勾勒,但能轻松构建出画面,是很出色,并且能付诸实践的创意案。 思忖几秒,他又问了一句:“你不会一晚上没睡吧?” 陆周瑜很快回复:“倒时差。” 夏炎时常出差,明白倒时差的痛苦与无聊,于是将心比心地,他劝慰陆周瑜:“还是得强迫自己睡一会儿。” 直到屏幕熄灭又被按亮,始没有新消息发来,聊天页面上也不再显示正在输入中。 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聊天记录很短,只用两下就抵达尽头,又滑到底部,仍然没有消息。 难道除了工作一概不闲聊? 夏炎胡乱猜想着,等待期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的生物钟极其混乱,没有必要任务的早晨,从不会早起,睡到下午也是常事。 手一松,手机丢在被子间,又从地毯上捡起一只蓬松的玩偶,抱在胸前,把脸埋进去,试图延长一段睡眠时间。 将睡未睡时的听力是最敏锐的。 他听到鱼缸里的水泵咕噜噜制造氧气的声音,听到窗外缥缈的风声,听到中央空调枯燥的运转声,听到楼上小孩兵荒马乱去上学的脚步声。 偶尔有几次早上外出,会在电梯里碰到那个胖胖的男孩,粗声粗气地跟他问好。 夏炎的小孩缘一直很好,整个小区里的孩子见到他都会叫哥哥。 气势如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夏炎抬头吸了口新鲜空气,又把脸埋起来。 一切归于平静,是睡回笼觉的好时机,意识逐渐下沉,猛地被一道清脆的机械声拽回来。 陆周瑜总算回复:“刚刚在画手稿,有张需要修改。” 夏炎恍惚地发过去一条语音:“哪张?” 一张图片发来,点开之后占据整片屏幕。画面里是一页插图,原本绿色的线条处被勾了个红圈,“这里空间不够,后期不好打光。” 夏炎放大图片,看他圈起来的部分,视线却被右上角的玻璃烟灰缸套住,里面戳着半支瘪了的烟。 他顿时觉得嗓子发痒,咳了一声,打字问:“你方便语音吗?” 刚发过去,陆周瑜直接打了过来,“嗯?” “我发你的图单看数值有局限,”夏炎打开扬声器,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去找烟,边走边说:“实际空间应该足够,不过叶子那部分有点儿悬。” 手机那头静音片刻,陆周瑜似乎是在看图,顿了顿才说:“我改一下,待会儿再发你一版。” 翻遍家里所有抽屉,只找到一盒水果味的烟,是前几个月小蒋送的,说不含尼古丁,健康又养生。 哪有烟是能养生的。夏炎点上浅抽一口,缓解嗓子里泛起的刺痒感,声道被白雾包裹,说出口的话也不再界限分明。 “不用那么急,你先睡会儿,不困吗。” “还不觉得。”陆周瑜笑了一声,伴随着笔尖摩擦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来,真切得像在身边。 莫名地,夏炎觉得心脏紧了一下。 自有记忆以来,父母就很少在家,他的独居史大约能追溯到幼儿园。季启林一直认为,他这种不规律的作息,和不健康的饮食,独居的风险十分之大,因此才迫切地想让他成家。 季启林的原话是,“死了也有人能帮你打120!” 从事艺术行业要求夏炎对一切知觉保持敏锐,但或许是还没清醒,他暂时无法公允地辨析,只好姑且把那一刻稍纵即逝的心脏紧皱,归于年龄愈长,滋生出的孤独。 各自静了会儿,陆周瑜对其中一个数据提出质疑。夏炎捏着香烟滤嘴,抽出两张湿巾放在手机旁,抖落掉一截烟灰,想了想说:“你没什么事的话,下午我们可以碰头讨论一下,明天再去美术馆实地考察,可以吗?” 陆周瑜说可以。 “那就在……”夏炎想说自己常去的咖啡店名,又意识到陆周瑜刚回国,大概不知道路,于是重新说:“我去接你,下午两点吧?” 伴随着打火机“啪嗒”一声,他说:“嗯。” 下意识地,夏炎捏着滤嘴又抽了一口,吸得狠了,烟雾争先恐后地跌进身体。他呛得有一瞬窒息,顾及到正在通话中,只好捂起嘴干咳。 电话那边声音突然远了,陆周瑜说:“我睡会儿,下午见吧。” 夏炎“嗯嗯”两声,急切地挂断。等咳个痛快后,他把烟碾灭在湿巾纸上,想了想,又把整盒烟扔进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