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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刚刚顺手锁上了。” 话音刚落,正好和陆周瑜打了照面。 他握着门把的手僵住,门只开到一半,两个人面对面静了几秒。 陆周瑜握住外面的门把手左右转动,夏炎的手被连带着转。 两圈下来,他回过神,倏然发力往反方向拧。门把手卡在中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较起劲来,谁也没松手。 僵持片刻,陆周瑜先笑了,“怎么,挡完画室门还要挡宿舍门啊?” 夏炎一愣,“你住这儿?” “是啊,”陆周瑜抬高下巴,朝里面扬了一下,“我包还在那儿呢,要查一下身份证吗?” 夏炎干巴巴地说:“不用了。”然后侧过身让出位置。 陆周瑜进来后上下看了眼那张床,夏炎以为自己把东西放错了床位,连忙走过去问:“你在上面?” “两张床我都睡过几天,”陆周瑜看了看他说:“一开始没说会来人住,你介意的话我去拿套新床单。” 夏炎马上说不用,不介意。 他不会铺床单,总不能对陆周瑜实话实说。 “那好,”陆周瑜没再多说什么,笑了一下,“你想睡上面就睡上面吧。” 其实夏炎并不喜欢睡上铺,他睡相很差,曾有过从上铺滚下来的惨痛经历,但那时碍于青春期男孩非常强烈的自尊,他说:“嗯。” 如同所有青春期少年一样,夏炎具备和谁都能称兄道弟的本领,他很快便忘了和陆周瑜初见时那一点小小的不愉快。 陆周瑜习惯早起去画室,他则是挨着铃声尾音才挤进门的那群人中的常客。两人作息不同步,鲜少碰面,互不干扰,堪称模范室友。 又一条短讯的声音打断了夏炎的回忆,物业发来滞后的通电恢复的消息,但是却说接下来海城会连绵降雨,整座城市电力都将受到干扰,请广大业主时刻做好停电防范。 接收到这条消息的同时,窗外刮起一阵呼啸的,温度很低的风,像浪一样席卷进来。 夏炎关上窗户。 海城的一年四季雨水都十分丰沛,说下就下。 这座城市就如同一只巨大的生态鱼缸,每天被注入源源不断的活水,和咕噜咕噜的氧气,所以显得生机盎然。 不知道鱼每天生活在水里会不会觉得厌烦,反正夏炎是尤其不喜欢海城的雨天。 他锁上屏幕,把柜子里三盏应急灯拿出来,在餐桌上排成一排充电。指示灯一闪一闪的。 哦,他迟缓地想起来,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所以就算感到厌烦也会马上忘掉。 但人的记忆却那么久远,如同一颗树,从出生那一刻就和脚下的大地有了连结。 随着年岁渐长,根系蜿蜒盘曲,越扎越深。 一些不重要的,细小的须根就藏在泥土的罅隙里,等待着被再次发掘。 回忆是件十分消耗精力的事,夏炎不愿再去细致回想,他粗略地为回忆做出总结。 那个炎热而久远的八月里,他对陆周瑜的印象从不好相处,转变为适合做朋友,仅用了不到一周。 如果不是八月的最后一晚,那个莫名发生的吻,以及第二天陆周瑜的不告而别。 他们真的能够算作朋友一场。 第8章 金色 今夜的风雨格外磅礴,每一粒空气都是潮湿的,仿若随手一抓便是一把水。 楼道口那棵桂花树开得正好,一夜过去恐怕花就要落尽了。夏炎不禁有些可惜,今天上楼的时候应该驻足多闻一会儿的。 困意消散,夏炎坐在床边想了一阵子,最终仍决定用电影来消磨时光。 随手点开一部片单,他在心里随机生成一个数字,十七,然后划到第十七条推荐,是一部刚下映不久的爆米花电影。 快节奏的片头曲中,他分神地回想自己的职业生涯。昨天的饭局上,还认为自己对艺术事业仍保留热爱,并能为其奋斗终生。 此刻却在认真考虑是否需要停滞一段时间。 因为这份职业把夏炎从一个粗枝大叶的少年,硬生生磨成了被迫细腻的艺术人。 影片开始的第十三分钟,他仍然不能从回忆中脱身。 一时间,他觉得被藏匿起来的,那些以为不值一提的回忆的须根,统统变成了敏感的神经末梢,稍一抖动,全身的中枢神经都随之惊醒。 第十八分钟,他关掉不知所云的电影,认命地被迫记起那场吻发生的始末。 如果姑且把那个吻当做一场意外,则意外发生于十年前,美术集训结束的倒数第二天。 意外发生的原因是由于陆周瑜对天气的失误预判。 八月底,集训课程的最后,便只剩下风景写生。 不幸的是连续一周的持续降雨,大家不得不被困在画室楼里,禁止外出。 倒数第三天,降雨总算停下,天气阴沉沉的,但所有人都忍不住背着画板跑到山里。 那时,集训课程过去将近一个月,夏炎和陆周瑜已经进阶为能共享一副耳机的关系,陆周瑜平时逃课也会友好地带他一起。 因此陆周瑜不顾老师叮嘱,要往荒芜的山顶上去时,夏炎及时跟上了他。 “老王说今晚还有雨,只让在附近画,上山太危险了。”夏炎说。 “不会下了,没有雨味儿了。”陆周瑜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