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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夏炎笑着,睫毛投下的影子也透着雀跃。 “这么狠心。” “谁让你跟陌生人说话,还跟陌生人走。” “我不是跟你走了吗?”陆周瑜晃晃胳膊,夏炎的手还握在他的手腕上,掌心有点泛潮。 “那好吧,”夏炎眯了眯眼,往花坛边一坐,身后的冬青瞬间高过头顶,像一堵墙,他向下扯扯陆周瑜的手腕,示意他也坐下休息,还说:“我是好人,不要你的肾。” “谢谢好人。”陆周瑜低头对他笑笑。 等两人并排坐好,夏炎才松开手,把掌心里的潮意蹭在膝盖上,没话找话地提起往事,“我小时候每次来,火车里都放那些拐卖小孩的视频,循环放,喇叭里也说‘不要和陌生人讲话’。” “我下次不讲了。” “下次。”夏炎下意识重复,想问他返程时还会到这里中转吗,但没来得及,一个背布包的小姑娘走到他们面前,臂弯里是一叠叠折好的报纸。 “哥哥,买份报纸吧。”她说。 小姑娘没有二维码,夏炎搜遍全身也没摸出一枚硬币,倒是陆周瑜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纸币,递过去,换来一份报纸和三个钢镚儿。 话题中断,又换了另一个,他们挨在一起,背靠冬青,聊起西北的人文景观。 刚才吃饭的那排餐馆,不知哪家放起音乐,不像是流行曲,歌词也听不清,可能是民族舞曲一类的调子,粗犷又富有节奏,仿佛能燃起篝火就能直接起舞。 音乐声里,夏炎见到广场上有好几对不知是重逢,还是即将分别的恋人在拥抱。捡了片掉落的冬青叶,捏在指尖打转,他问:“你是九点四十的火车吗?” 音乐声有点大,陆周瑜大概没听清,微微侧身,耳朵贴过来,问:“什么?” 他鬓角沾染的烟草味,还有火车里那股混合的溽热味道不见了,只有冬青淡淡的清涩香气。 夏炎把手里那片叶子丢开,凑近了,“我说,你从敦煌回去还中转吗?” “你想让我中转吗?”陆周瑜转过头,定定地看着他问。 “不能直飞回海城吗?”夏炎说,“中转很累。” “我不觉得累。” “哦——”夏炎搓了搓指尖,问:“刚刚的硬币呢?” 陆周瑜掏出买报纸换来的那三枚硬币,摊开手掌,放到两人中间。 “我骑电动车来的,停车费一块钱。”夏炎从中抓出两枚,“下次我还骑车来吧,比打车快。” 他还是觉得指尖有点热,有点潮湿,硬币表面也是温热的。 陆周瑜捉住他收回的手,把最后一枚硬币也塞进手心,“这个也给你,”他说:“我下次来,能在这儿等你一起回海城吗?” “我住酒店,”他又补充,“顺便看看你说的那些景观。” 什么景观?夏炎几乎忘记自己都说过什么,丹霞地貌还是黄河石林,像雪的沙还是闪光的叶,又或者即将到来的流星。好像都不及从面馆出来时,对面那幢大楼表面的日出美丽。 可能两个人看风景是更好。 他就说好,又把硬币收起来。 差不多到检票的时间,夏炎问陆周瑜取过票没有,陆周瑜说取过了。又问这趟火车要坐多久,得到没多久的含糊回答。 夏炎进大厅时领略过进站口的兵荒马乱,不是拥抱告别的最佳场地,正想着,陆周瑜说:“你别进去了,里面人多。” “没事,我送送你。”夏炎坚持道,抬手去拉行李箱。 “就在这儿送吧。”陆周瑜抖开手里的报纸,四开的大版面竖在两人面前,正好遮住视线,油墨香扑鼻。 夏炎只看到一句新闻标题,“再闯新路看西部,接续奋斗开新局”,早上娄瑞在院子里读的似乎也是这一篇。 再然后,像是预判错位置,也像是试探,脸和下颌交接的地方被吻住了,冬青叶和油墨混合的味道萦绕周身,报纸上的小字都像在附和音乐旋转。 夏炎犹豫了一下,侧了侧头把吻拉回正轨。 这个突发情况耽误了点时间,导致夏炎没能按原计划完成一个离别的拥抱,但他坚持送到进站口。陆周瑜带走了那份报纸,还有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第57章 想你 火车停靠敦煌站时,接近下午三点。 陈文开着一辆军绿色越野车等在站外,见陆周瑜出站,降下车窗冲他摇了摇夹烟的手。 “怎么还特地来一趟。”陆周瑜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 “其他人都去景点参观了,我没什么事儿干。”陈文把烟咬在嘴里,发动车子,要笑不笑地问:“我以为你昨天会跟他们一块儿坐飞机来,怎么单独坐的绿皮?” “去见个朋友。”陆周瑜说。 陈文是陆周瑜在大学时的同学,比他高一级,两人常在一起上课做项目,关系还算亲近。但这两年陈文的消息渐少,陆周瑜回英国时尝试联系他,才得知陈文早已回国,并且跑到西北搞文化建设,这次与海城合作是他牵的线。 “这样,”陈文笑了笑,没多问,“坐绿皮不好受吧?” 陆周瑜是生平第一次坐这种火车,一开始觉得新鲜,后来由于座位狭窄,腿脚伸展不开,身体不太适应。但前半趟行程因为有所期待,所以也不觉得难熬,后半程又一直在看报纸,他说:“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