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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他们做什么。”刑应烛不耐烦地说。 刑应烛这次是真的带了些火气,他语气冷硬又不耐烦,显然是真的有些急了。 盛钊心里清楚地明白,归根结底,刑应烛是妖。虽然这一年来他带着自己东奔西跑地到处蹦跶,像是早就习惯人类社会一样,但盛钊依旧没忘自己当初来面试时,他前任那位管理员曾说过,刑应烛已经三年没出过门的事实了。 刑应烛从来就不屑于融入人类社会,他待在人间,无非是因为“要”待在人间而已。指望他对这些泥捏出来的人有归属感,那是痴心妄想。 刑应烛对他好,在他面前很会撒娇又好说话,纯粹是因为他是特殊的。 但若是因此就觉得他对所有人类都是这个态度,那就是天真透了。與。西。糰。懟。 “那些是人。”盛钊说:“虽然是泥巴人,但是——” “我又不是。”刑应烛打断他。 “但我是啊。”盛钊一手拉着他的胳膊,恳求似地重复了一遍:“我是。” 刑应烛眼神微动,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盛钊心里怦怦直跳,他实在拿不准刑应烛会不会听他的劝——平时刑老板好说话,无外乎是因为那些事儿在他眼里都算得上“可有可无”,偶尔妥协一点,虽然面子上不大好看,但仔细算来也没什么。 可现在的情形不是。 盛钊很没把握,在骸骨和自己的“仁慈”之间,刑应烛究竟会选择哪一个。 刑应烛的眼神很空,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茫然,他似乎在想什么,近乎失神地看了一会儿自己自己的手。 盛钊紧张的要死,他吞了口唾沫,实在很害怕。 若刑应烛真要做什么,他是一万个拦不住的。但他不能因为拦不住就无动于衷,刑应烛有刑应烛的脾气,他也有自己的坚持。 甚至于,那短短几秒之内,盛钊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应急方案”。 但盛钊万万没想到的是,刑应烛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身上那股摄人的煞气忽然消失了。他指尖略微收拢了一点,手上的力气也一瞬间卸了个干净。 被提起的地面重重地砸了回去,发出轰隆一声响,盛钊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紧接着发现——方才那灾难片一样的地动山摇已经停止了。 沉重的骸骨重新落回深深的地下,盛钊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地上已经看不出那副骨架轮廓了。 盛钊眼眶一热,心里乍然酸涩起来。他回过头,一把搂住了刑应烛的脖子,扑上去抱紧他,埋头在刑应烛肩窝里轻轻蹭了一下。 对普通人来说,稍等一会儿再做某件事是件很平常的事——但盛钊自己明白,对刑应烛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对刑应烛而言,身后那十几个研究院不过是土捏成的人,但面前地下埋得是他八千年的执念,是他失落多年的骸骨,是他念念不能忘的上辈子。 他的执念明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可他却让步了。 “谢谢。”盛钊小声说:“你好爱我。” 半晌后,刑应烛的手缓慢地放在盛钊的背后,力道很轻,好像只是略微搭了一下。盛钊没回头,也看不见刑应烛的表情,只能听见耳边他清浅的呼吸声,末了夹杂了一点极轻的笑。 盛钊没再说话,他狠狠地眨了眨眼睛,把刑应烛搂得更紧了。 他心里明白,在选择面前,刑应烛几乎是违背了自己的本能,只用来迁就他。 第135章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等着,回去我就许你。” 胡欢是在山崖下找到张简的。 他当时脑子里空的只剩下张简一个念头,却还记得下山时候把那被白龙叼走的倒霉蛋一起捎下去。 只是胡欢心里烧着火,于是没心思管那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研究员,把人往人堆里一扔,给他们指了一条安全下山的路,便自己转过头,折往了另一边山涧底的方向。 白帝山高耸险峻,山涧下还是未开发的部分,连条路都没有,胡欢一步一个跟头,走得很艰难。 他这一路上想了很多东西,但每次都是刚冒出个念头,就被他自己掐断了。 没事儿,胡欢在心里强行说服自己:最坏的结果他已经想过了,剩下的都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他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都没用上,最后的情况倒比他预想的好上太多。 ——张简还活着。 说来可能是他的狗屎运作祟,找到张简时,那阵似乎永无止境的地动山摇也恰巧停了,天上的雷云散去,一缕光从云中直穿而过,就落在白帝山颠的一棵松树上。 但是胡欢暂时没工夫去猜刑应烛那边是结束了还是怎么,他满心满眼都落在不远处的那个身影上,呼吸都下意识屏住了。 张简落在水边的一块大石附近,身上的衣服划得破破烂烂,到处是血痕。他双目紧闭,半个身子落在水里,细细的血丝随着水流蜿蜒向下,张简面色惨白,几乎看不出胸口起伏的痕迹。 胡欢连滚带爬地冲到小溪边,哆嗦着手去探张简的鼻息,知道感受到了细细的气流拂过,他心里那根弦才猛然松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太……太好了。”胡欢喃喃自语道:“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今天真要去闯地府了——要真是那样,你可就见不着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