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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饭菜 第8节

    “下下周的漫展和我一起去嘛。”等电梯的时候,杨可柠说,“我求求你们了,一个人出cos很孤独很尴尬的,你们俩来陪陪我嘛!”

    杨可柠当初递简历的时候,想进的其实是公司的另一个游戏项目,但当时那个团队的美术人员已经相对饱和,她的画风反倒是被现在的项目主美看中,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阴差阳错。

    尽管如此,如今的她在网上依旧会为自己热爱的那款游戏作品进行产出,并偶尔cos一下自己喜欢的角色。

    许奕面露难色:“小柠,不是我们不愿意陪你,是我们也从来都没做过这种事情啊……”

    杨可柠说:“你们也可以不出,就站在旁边陪着我呀!”

    陶明灼悠悠开口:“那我们两个穿得正常的男的站在你旁边,你不会觉得更尴尬吗?”

    杨可柠理所当然道:“不会啊,而且你们俩可以帮我拿包啊。”

    陶明灼:“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是吧?”

    杨可柠看他们俩一直不松口,又知道他们最受不了自己玩撒娇的那一套,于是便开始晃陶明灼的胳膊,夹起嗓子故意恶心他:“求求你嘛……”

    陶明灼头皮发麻,正准备说些什么,电梯门突然打开,他下意识地抬起了眼。

    荆瓷和秘书正站在电梯里面。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微妙地碰撞了一秒,陶明灼的喉结上下动了一下。

    荆瓷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陶明灼的脸,随即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身后杨可柠拉着陶明灼的那只手上。

    陶明灼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胳膊。

    杨可柠也看到了电梯里的荆瓷,她自然地把手松开,打了个招呼:“荆总,下午好啊!”

    荆瓷对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下午好。”

    与平时简约随和的穿搭不同,荆瓷今天穿的是一套正式一点的浅色西装,身后的秘书也穿着小礼服,像是准备去出席什么场合的样子。

    荆瓷在笑,但是陶明灼却觉得他的气色好像不是很好,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有一些疲倦。

    陶明灼有些出神,然后就看到荆瓷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顿时喉咙又跟着有些发紧。

    他以为荆瓷要说些什么,然而荆瓷只是微仰起脸,对他说:“借过。”

    陶明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正直挺挺地挡在电梯门口,便忙手忙脚地错开了身子:“不好意思。”

    荆瓷摇了摇头,只是说:“没关系。”

    他语气温和而客气,继续向前走去,就这么与陶明灼擦肩而过。

    陶明灼走进电梯,转过身,看着电梯门缓缓地关上,荆瓷的身影就这么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荆总看起来好像连熬了三个大夜的样子。”杨可柠感叹道,“不过他一穿西装,显得他的腰真的好细哦,名画,真的是名画程度……”

    陶明灼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自从用谎言拒绝了荆瓷的每日午饭邀请之后,陶明灼这几天就莫名地过得有些不太自在。

    荆瓷那天的神情陶明灼直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他的神色是极其明显的失落,甚至是连眼底的光也跟着暗淡下来的程度。

    明明已经失落至极,荆瓷最后依旧教养良好地问:“那如果……每周我只请你吃一天午饭呢?哪怕只是一天也不可以吗?”

    其实陶明灼当时真的有点撑不住了,但他觉得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应该拒绝到底。

    最后陶明灼对荆瓷说:“抱歉。”

    那幅小小的汉堡油画,陶明灼最后并没有收荆瓷的钱。

    他们两人的职位差距很大,原本就没有什么共同相处的时间,于是自从那天开始,他们在生活中自然也就没有了交集。

    陶明灼预料到了再次见面时应该会有些尴尬,只是他没有想到,不过是不到一周的时间没见,荆瓷竟然会看起来……憔悴了这么多。

    可能是因为心里存了事儿,陶明灼一整天的工作效率非常低。

    下班后,同事都陆陆续续地走了,陶明灼又多赶了一会儿画稿,抬眼看表,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犹豫了一下,陶明灼站起了身,决定下楼买便利店的饮料和便当,今晚在公司稍微熬久一会儿。

    拎着东西从便利店出来,陶明灼就看到一辆车停在了公司门口。

    车门打开,他看到荆瓷从车的一侧走出来,而荆瓷的秘书则从另一侧下车,小跑了几步,过来搀扶住了他。

    陶明灼记得中午的时候,荆瓷虽然看起来神态疲倦,但至少人是清醒的状态。

    然而此时此刻,他好像连走路的脚步都有些踉跄,身旁的秘书想扶他走,他摇了摇头,像是在示意自己没事。

    然后他又指了指后面的车,说了些什么,好像是叫秘书赶快回去的意思。

    秘书的表情明显有些迟疑,但荆瓷的态度很坚定,于是秘书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转身上了车。

    陶明灼拎着便当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荆瓷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慢慢地转过身,脚步有些滞缓地向公司的大门走去。

    回到工位后,明明这回也没有人再盯着自己了,但是陶明灼的便当吃到了一半,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他放下塑料叉子,站起了身,准备上楼。

    回想起刚才荆瓷的样子,陶明灼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聊一下。至少陶明灼需要确定一下他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自己周末的那番话导致的。

    电梯到了荆瓷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门一打开,陶明灼直接愣住了。

    荆瓷就站在走廊里,他微弯着腰,单手扶着墙,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

    走廊的灯光有一些暗,但是陶明灼还是可以看到荆瓷的唇色有些发白,整个人冷汗涔涔,明显是已经站不稳的样子。

    离办公室还有几步的距离,但是他好像已经完全走不了了。

    陶明灼直觉不对,加快步伐走到他的身侧,一把搀扶住了他。

    刚一靠近,他就在荆瓷身上闻到了比较重的酒气,再加上荆瓷的手温度冰冷,以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应该是醉酒后低血糖的症状。

    陶明灼连忙问他:“你晚上吃饭了吗?”

    荆瓷已经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低着头,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陶明灼感觉他状态不好,急忙将人扶进办公室,安置到了角落的沙发椅上,正准备跑下楼去拿点吃的救急一下时,就听到荆瓷喘息着开口:“桌子上……快递盒里……有糖。”

    陶明灼一愣,快步走到荆瓷的办公桌前,果然在一个快递箱里发现了很多糖,都是葡萄又或者青提口味的。

    陶明灼的手顿了一下。

    然而现在并没有时间给他多想,陶明灼最后拿起了一盒葡萄味的水果糖,手忙脚乱地拆开了包装。

    把糖给荆瓷喂下去后,陶明灼赶紧跑下楼把自己刚买的果汁拿了上来,又给他喂下去了小半瓶。

    五分钟后,荆瓷终于逐渐地缓了过来,他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楚了陶明灼的脸后,他说:“……抱歉。”

    “你是空腹喝的酒?”陶明灼皱眉,“晚上什么东西都没吃吗?”

    像是回忆起了不太好的事情,荆瓷皱起了眉,他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胃,最后给出一个有些含糊的答案:“……好像是忘了。”

    陶明灼诧异道:“为什么会忘?”

    荆瓷这样的身份,参加酒会或者是饭局的经验肯定要比自己多得多,怎么会粗心到发生空腹去喝大酒这样的事情呢?

    似乎是酒精让荆瓷从平时那种客气的、温和的待人状态中短暂地脱离了出来,于是他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盯着陶明灼的脸看了一会儿,半晌眨了一下眼,错开了视线,自顾自地喃喃道:“都是因为你……”

    荆瓷说到最后声音变得越来越轻,陶明灼根本就没听清:“什么?”

    荆瓷似乎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他怔了一瞬,身体在沙发椅里缓慢地缩了一下,最后看着陶明灼的眼睛,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陶明灼有点急了:“你说清楚!”

    陶明灼的音量提高了一些,于是荆瓷的眼睫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可能是醉了的缘故,荆瓷的眼睛有一些红,他有些直勾勾地望着陶明灼,眼里泛起一片湿润的光。

    莫名地,陶明灼觉得荆瓷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荆瓷撑着沙发椅的扶手,艰难地重新坐起了身,一点一点靠近了半蹲在沙发椅旁边的陶明灼。

    他微微侧过了脸,距离很近,近到陶明灼可以感受到荆瓷温热的鼻息,以及他身上传来的酒精气味。

    陶明灼听到荆瓷轻轻地问自己:“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忘了吃饭吗?”

    “我刚刚想说的是,”他缓慢地、同时又非常清晰地在陶明灼的耳边说道,“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所以我根本就吃不下饭啊。”

    陶明灼倏地睁大了眼睛,随即便听到荆瓷有些含糊地、轻轻地在自己的耳边笑了一下。

    “现在你,听清楚了吗?”他问。

    作者有话说:

    一些一句多义:

    小荆(不高兴):因为你不在,所以我根本吃不下饭。

    小陶(痛心):因为我不在,他竟然连饭都不吃了!

    第10章 还钱

    荆瓷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一周。

    荆瓷其实并不愿意拿这样的词汇来描述自己的生活,但是眼下好像也只有浑浑噩噩能够最准确地形容自己的状态。

    高强度的工作原本就让荆瓷的精神高度紧张,更加糟糕的是,因为无法见到陶明灼,他又重新回到了食不下咽的状态。

    其实如果一直都是这种状态的话,也许未必会如此难以忍受。

    但因为自己曾经短暂地在陶明灼身上体验过可以正常进食的幸福,所以现在的鲜明落差才让荆瓷感到难以忍受。

    他就像是一株干渴至极的植物,一直在努力地伸长根茎来汲取水分,但是现在却反要克制着自己不要向水源处生长。

    因为感觉不到饥饿,荆瓷需要设置闹钟来提醒自己吃饭。

    他将那幅陶明灼帮自己画的汉堡油画挂在了办公室里,吃饭的时候他总会抬头去看,希望自己可以产生哪怕一点的食欲。

    但是画终究也只是画,荆瓷还是吃不下饭。

    荆瓷其实可以理解陶明灼的选择,他也不希望别人的社交生活因为自己受到影响,更何况是感情生活这样重要的部分。

    他也并不会向陶明灼坦白自己的病情,因为一旦坦白,自己就像是在单方面地道德绑架陶明灼,一起吃饭这件事对于陶明灼来说就会上升到“他病了,所以我必须陪他吃饭,我拒绝了就是没有同情心”这一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