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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束薪:“我数过了,一共四十八枚。” 木葛生动作一顿。 “用山鬼花钱做成山鬼镇,并非易事。”柴束薪涩声道:“你曾经说过,山鬼花钱中藏有浩瀚之力,但能发挥出多少却是根据持有者的能力而定。” “别小看人啊三九天。”木葛生“啪”地合上木匣,“今非昔比,我能耐可大了。” “你拿什么换的。” “……” “你重伤未愈,想要完全催动山鬼花钱的力量,只能强行去换。”柴束薪嘶哑道:“你拿什么换的?” 木葛生装傻装不下去了,叹道:“看破不说破,你心知肚明,又何必问我。” 柴束薪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他死死地攥着拳,竭力保持清醒。然而他在雪中站了太久,又情急攻心,剧烈地咳嗽起来,猛地吐出一口血。 木葛生被他吓着了,手忙脚乱去倒茶,“三九天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说着将茶杯塞到对方手中,“你别急,先喝口水缓缓。” 柴束薪触碰到木葛生的手指,他在雪里站了三天,寒气入体,早已浑身冰凉。然而和木葛生的体温比起来,他的手居然是暖的。 茶杯摔碎在地,水花飞溅。 柴束薪低声道:“你换的是寿数。” “你什么都算好了——用一半的寿命注入山鬼花钱,做成山鬼镇;剩下的一半用来算国运,是么。” 木葛生没说话,只是重新倒了一杯茶,塞进他手里,“你先喝水,冷静一下。你的脸色很差,老二老三都躺着,你不能再有事了。” 柴束薪有一瞬间想要抓着眼前人大吼,他想说应该保重的是你!这本应是我说给你的话!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攥着手中的一杯茶。 他无法告诉木葛生一切,说你的命是我换来的,甚至因此牵连了太岁乌孽,而你却用这寿命做成了山鬼镇,置阴阳梯中万千冤魂于不顾,你还要去算国运,让之前种种看起来都像是个笑话。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否则难以想象木葛生会有什么反应。 自始至终,发疯的都只该有他一个。 数日以来,无力感始终纠缠着柴束薪,如今终于爆发了,他身心俱疲地想,他们付出至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木葛生是军人,他本该在战场抛头颅洒热血,即使战死亦慷慨以赴。如今却要困在这方寸之地,为了某些古老得几乎腐朽的东西、为了某些不知所谓的枯玄,抽筋拔骨,熬干心血,最后还被人指着脊梁称为悖逆之徒。 他们从出生起就被捆上某种东西,所谓的诸子之位,所谓的家族传承。 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 “三九天?”木葛生看着沉默不语的柴束薪,悬心吊胆地试探,“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柴束薪霍然抬头,脱口而出:“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木葛生没听懂,“跟你走?去哪?” “去哪都可以。”柴束薪语速飞快,“去战场、去国外、去找你父亲、或者随便别的什么地方,只要你想,我们可以完全摆脱这一切。” “以你我之能,只要有意隐姓埋名,七家不可能找得到。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去打仗也好,过平静的日子也罢,或者继续到国外留学,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涅瓦河畔的雪……” 木葛生愣住,看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柴束薪。有那么一瞬,他内心深处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对方说的话都成了真,他们真的放下了一切,然后远走高飞,做个平凡的普通人,度过安稳宁静的一生。 然而那并非他的初衷。 若他真想逍遥半世,当初就不该归来。 木葛生叹了口气,拍了拍对方的肩,“柴束薪。”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称呼对方。 柴束薪抬起头。 “生前事,身后债,下有年幼,上有长辈,家中烂账数笔,出门还有国破山河。”木葛生轻声道:“我大概能理解老三的处境了,真的不容易,很不容易。” “虽然老三未必在意,想来我终归欠他一句抱歉。”他顿了顿,话音一转:“但,身为银杏书斋弟子,没有人会选择逃避。” “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初把兄弟们牵连进来,亲兄弟明算账,人情债算不清了,人命总得还上。”木葛生笑了笑,伸出手:“你该把东西给我了。” 柴束薪:“……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灯下看到你的时候,你肩上还残留着落雪湿痕。”木葛生道:“你去了剑阁。” 临走前,林眷生给了柴束薪一样东西。 木葛生在一旁坐下,“天算门下有一条门规,一旦新任天算子继位,同辈的师兄弟都会被逐出师门。” “但是被逐出的弟子并不意味着从此不可推演天算之术,相反,为了帮助弟子们谋生,师门都会赠予一枚山鬼花钱。” “这枚山鬼花钱并非传自上古,但也是当代墨子所制,堪称鬼斧神工。” 他看着柴束薪,“如今我只有四十八枚山鬼花钱,不足以算卜天命,既然你去了剑阁,缺失的那一枚,想必师兄交给了你。” 他笑了笑,朝柴束薪伸出手。 柴束薪沉默许久,掏出山鬼花钱,放入木葛生手心。 “我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去找师兄。”木葛生轻叹:“你不了解师兄,他虽然惯着我,但事关原则,师兄永远站在诸子七家的立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