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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假如魂魄被烧尽,他会直接魂飞魄散还是去往冥府世界呢?这算不算魂术的反噬? 想到此处,他突然明白「神女食用头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正待将发现告诉鹤不归的档口,无数股纷杂的回忆涌进他的身体之中,连带着,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一个不拉,无数的人脸,几世的过往,像书页被狂风吹飞,哗啦啦钻进了脑子。 只不过一瞬间,他好像尝遍了几百个轮回的磋磨,生死离别的痛苦,剧终人散的遗憾,也有儿孙绕膝的幸福,两情相悦的美好。 面前一百来个魂灵,他们经历了几世,便反馈给了玉无缺多少,别人一辈子历不完的辛苦艰难,被玉无缺堪堪收拢入腹。 他想喊一声「师尊」,生生卡在嗓子眼里,最后只能迷迷瞪瞪地道:“我好难过。” 【玉无缺】 【玉无缺,醒醒。】 【玉无缺!】 “无缺,醒醒!”鹤不归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却摸到了两颊热泪,烫得他指尖一缩。 不知在魂境里遭遇了什么,玉无缺恍惚醒来时两眼发直,眼泪流个不停,他原是盘腿坐着,现在噬日已成,魂术撤去,他半躺在鹤不归怀中,后颈枕在师尊的肩上,浅淡的芙蓉暖香勾回神智,是鹤不归唤了他一声「无缺」才把他拉回来的。 “噬日原来是这样。”玉无缺望着虚空动弹不得,“师尊,每个人经历了几世,遭遇过什么,我都瞧得见,就像是看自己。” 难怪无法承受,情绪崩溃,鹤不归哄人嘴拙,干巴巴地「嗯」了一声,眸光落在两行清泪上,玉无缺明艳张扬的模样见惯了,这般凄楚伤心还是第一回,泪珠晶莹剔透地挂在玉一样白净的脸上,底下却是大彻大悟,怅然若失的神色。 “辛苦了。”鹤不归低声说,掩着心疼。 玉无缺无力地摇摇头:“我没事,是替他们难过。” 每个人都活得那么用力,也活得那么不容易,芸芸众生千千万,这零星几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可他在魂境中和大家连成了一体,对任何细微的情绪感同身受。 他们死了就像是自己死了,他们失去了就是自己失去了。 他们哀莫大于心死,让玉无缺手足无措,心痛难当。 众生皆苦,而我无能为力。 “之前我确实想过这件事的对错,也犹豫该不该做。”玉无缺喟叹一声,“师尊,见了疾苦,我只想救他们。” “嗯。” “哪怕魂术犯大忌,往后再遇我还是会如此,就算别人说我错了,我也不后悔。” 鹤不归没有吭声,玉无缺又喃喃道:“徒儿不会后悔,师尊莫怪,你莫怪。” 玉无缺随手往墙角一捞,拿过来一坛咸菜,他歪头冲首级堆某个方向苦笑道:“莹莹,我一会儿就给你放在雪里,等你醒了给爹爹吃,再等一日,好吗?” 鹤不归听不见魂魄说话,大抵能猜到,这许是哪个魂灵生前戛然而止的心愿吧,玉无缺懵然抱着腌菜坛子不再动了,泪砸在坛子上,排山倒海的难过并没有那么解脱出来。 臭小子要一夜长大了,鹤不归却体会不到欣慰,只有心疼。 他屈指笨拙地伸过去,想把眼泪擦掉,却被人揪住手指,玉无缺吸着鼻子很难堪:“师尊别看我,太丢人了,我马上就好,长这么大还没哭过鼻子,你别惹我哭。” “你哭过,很吵。”鹤不归把他的手拍开,捻着衣袖替他擦脸,“小时候我去接你,你哭得隔壁帐篷都快塌了。” 玉无缺又哭又笑,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师尊你怎么还有心情打趣我。 还是不是人啊! 热泪guntang,少年伤心难抑不过一颗慈悲心太软,鹤不归又把人抱紧一些,于今夜第二次亲昵地唤他「无缺」。 人总是这样,独自悲伤默默流完泪也就罢了,不能有人劝,一劝一体贴那泪越发绷不住,其实难过的感觉已经随着术法撤去淡了很多,往生的苦自有办法续上,玉无缺只是需要一个出口,将倒灌给自己的情绪发泄出去。 鬼使神差的,鹤不归伸手触上潮湿的脸颊,二人皆是一僵,不过短暂的怔愣后,师尊硬着头皮按了按湿润的眼角,他很少这般低声温柔地下命令:“不许再哭了,听话。” 作者有话说: 走剧情√ 一夜之间塞给他上百人无数次轮回的往生故事,要他哭一场消化干净,这是真·揠苗助长。 身心一齐长大就可以放肆追爱了。 好像被我逐渐写成正剧了,据说小透明作者写正剧就是蹲在冰窖里写,我已经冻麻了哈哈哈求评论求收藏—— 第50章 凶星 烛火从深夜亮到晨曦初现。 死寂持续了一月, 村落里终于飘起了第一股真正的炊烟。 早膳是怀恩做的,他知道鹤不归的屋子灯一夜未熄,一早就使了瑞溯出海打渔, 做了一桌香喷喷的早膳叫空知去抬。 空知看着差不多的时辰将早膳送进屋里时, 鹤不归还是他出去时的模样, 埋头案前,不知疲倦,主人做了一夜器物,到现在都不肯歇息。 屋里彻底没有下脚的地方了,但凡有空处不是放着机括就是轴承,还有上过漆料将将晾干的卯榫。 无数炭盆上蒸着东西, 瓶瓶罐罐连着管子, 咕噜噜冒着泡, 实话讲, 比起炼制白澒时硫磺的刺鼻气味,蒸烤油料和漆水的味道更呛人,不过鹤不归闻惯了, 只叫点了安息香, 就放在床头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