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权君王偏要强求 第13节
身后被朱霁撇下的鸨母,就立刻走到紫衣男子的跟前,谄词令色地大声奉承:“这不是临安萧公子吗!许久不入京师,真有失远迎啊!” 走到近处,鸨母继续热情询问:“萧公子这次入京是有什么大买卖吗?还是单为了到荣恩公府上访亲啊?” 紫衣男人却神色一暗,拉过鸨母低声说:“mama还请收声,不要嚷嚷!” 荣恩公的寿辰本来在中秋以后,萧唯仁提前进京,不过是为了腾出空闲在这流莺遍地的京城多潇洒一段时日。 幸好荣恩公府家规森严,不准男丁出入勾栏瓦舍,因此他笃定绝不会有沈家的人知道,他一进京就钻到风月楼狎妓快活。 鸨母闻言,立刻警醒了,谄媚笑着:“知道,知道!是老身一时高兴,糊涂了。” 听到鸨母提及“荣恩公府”四个字,朱霁往外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自从入府以来,他已经对荣恩公府在京城的人脉了如指掌,他只记得沈书云的生母祖籍临安,这个紫衣登徒子难道是她外祖家的人么? 略略思忖,朱霁对身后四宝说:“安排人,打探一下方才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和荣恩公府又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朱霁:作者,你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别人去青楼是去逍遥快活。 我去青楼除了找太监,就是遇情敌? 作者:因为……你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 第二十章 回到存雄居,明黄俏丽的田黄石摆放在朱霁的案头,他端坐着目光冷冷地看着这块石头出神。 他是为了沈书云,才吩咐王瑾去寻找这块石头,能找回来实属不易,甚至有一份运气在里头。 从王瑾那里他得知这是御赐之物,弄丢了便不是小事,沈书云必然会提心吊胆。 设若是刚刚入京的时候,朱霁一定会幻想着将宝物还赠给她,以为能博得佳人一笑。 但是经历了和沈书云之间的种种,他此时已经明白,即便是再对她献宝,也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因此,怎么处置这枚珍贵的刻章,他倒没有了主意。 *** 次日一早,四宝侍奉朱霁穿衣进膳,顺便将昨日风月楼遇到的那个紫衣男子的来历,对朱霁说了。 “这个人,名叫萧唯仁,临安萧氏的独子,前两年父母双亡后,便承继了家业,在临安也称得上富贵人家。” 果然和朱霁猜测的差不多,他便点点头,继续问:“他和沈家是什么关系?” 四宝不疾不徐道:“说起来也是一门亲,沈大姑娘的生母,是萧唯仁的亲姑姑。这位萧公子,是大姑娘的表哥。” “表哥?” 朱霁垂下了眉眼,他回忆昨日见到萧唯仁那张登徒子的尊容,还有鸨母对他的熟悉和热络,倒是觉得有趣。沈书云看着一副严守三纲五常的自矜模样,还会有这么浮浪纨绔的表哥。 “这个姓萧的,大老远的,从临安府来京城做什么?”朱霁心里对萧唯仁这样一眼看上去就不成器的好色之徒,根本不屑一顾,问起这些不过因他是沈书云的表哥罢了。 “回世子爷,过了中秋月余便是沈公爷的寿辰,萧唯仁应当是提前进京来拜寿的。跟着他的人说,之所以提前又不肯知会荣恩公府,是因为他们公子想避人耳目,进京先玩一段时日再说。” 四宝一边说着,一边侍奉朱霁,将领织黻纹的素纱中单穿戴齐整,想了想,才缓缓加了一句:“此外,他的随从还透露,这次萧唯仁进京,有一件要事要办。” “是什么?”朱霁眉头挑动一下,他知道四宝向来不会对他卖关子,因此这样字斟句酌反而让他觉得诧异。 “与沈府议亲。若是一切顺遂,萧家打算年后迎娶沈家大姑娘。” 四宝是低声说的,抬头再看朱霁,只见他面容阴沉,眼眸中酝酿着狂风暴雨,目光灼灼仿佛要化作斩人首级的刀剑。 四宝便谨小慎微,低头不再敢动一点声色。 整整一日,除了批阅蓟州呈送来的密报,朱霁都只是手握着那枚田黄石刻章,垂着眼帘沉默不语,脸色十分难看。 朱霁深知,萧唯仁赶着荣恩公寿辰来议亲,绝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这种没高门大户的嫁娶,都是要几经斟酌,才能下定。沈书云是沈公的掌上明珠,又执掌了家权,她不可能对自己要订婚的事情一点也不知情。 那日朱霁毫不遮掩地对她坦白心迹,他也料到了她那般骄傲的人,不会一下子轻易接受什么男子的告白。因此他的心里倒是坦坦荡荡,成竹在胸。 但是如今想起来,她不肯对他说明自己即将订婚的事,或许根本就是要蒙过他,悄悄许了人家,在他眼皮底下嫁为人妇。 朱霁能包容沈书云不接受他的深情,也能料想她正在一家女百家问的年纪,会有媒人踏破门槛。 但是,想到即将和她定亲的是那样的一个货色,而她还有意瞒着他,朱霁胸中就升起了嫉妒和怒火。 她应当是有意不告诉他这件事的,他笃定地想。 那她怕什么呢?怕他从中搅局,还是根本觉得这是她的私事,连告诉他的兴趣都没有? 或许在沈书云的心中,根本就没有朱霁的一席之地,哪怕他费尽心思去为她送礼物、找失物、诉衷肠,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视若珍宝,她那傲然又清高的目光,也不会有一刻扫向他。 朱霁是皇亲贵胄,自幼早慧有成,加之他勤勉刻苦,一路走来都是不断地“得到”,因此从未感受过这般的失落,如此苦心孤诣为了她冒死前来,原来在她眼里不过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 如此想着,他最后已经可以称得上愤恨,看着眼前的田黄石,无论这是何等金贵的宝物,他那一刻只想立刻将它捏得粉碎。 *** 中秋节临近的时候,因为沈书云对后宅的所有家政之事,已经悉数掌握,而且理家有方,颇得下人们的尊敬,荣恩公便允许何氏和沈书露自由出入,不必再禁足于自己的院子。 被关了这么久,沈书露脸上的伤也早就好了,正是少女贪玩的年纪,她又素来没有沈书云那般关起门来读书画画的才学,解除禁足之后的头一件事,就是穿戴齐整,捂上面纱,带上红簪出街去闲逛。 被禁足的时候是初秋,如今到了中秋已经有些寒意,她不禁恨憎沈书云和祖父,接下来入了冬,天气寒凉,她便更不得机会出门赏玩了,白白把最好的秋夕都错过了。 红簪一贯觉得未出阁的公候贵女不应当这般在街头抛头露面,哪怕带了面纱,也不合礼教。于是出来半个时辰就要劝沈书露回府。 “怕什么?祖父都没说不让我出门。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怎么样也得尝尝外头的东西。这么早回去,着急给大jiejie那副高高在上的尊容上香吗?” 沈书露白一眼,红簪听她言辞刻薄,便低头不再劝了。 两个人走到了一家装潢华贵的酒楼,上首牌匾上写着几个大字:“崔航酒楼”,沈书露大喜,对红簪说:“我听霄哥儿说过,这家酒楼有很好的酒,叫‘雨露’,岂不是和我的名字相似,今日便去尝尝。” 红簪知道劝不住她,便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两个人在窗边坐下,小二见她们两个小娘子只身来吃饭,也是新奇,很快好酒好菜招呼上来。 沈书露扯下面纱,也不管什么礼教,就畅饮起来。红簪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打鼓。 “雨露”这酒,是果子酒,尝着不浓烈,后劲儿却很足。不过是三盅酒下肚,沈书露居然觉得晕乎乎的。 歪歪扭扭地起身要走,小二拦上来问她要酒钱,这时候沈书露才发现自己荷包里的钱银远远不够这一桌子酒菜,特别是“雨露”,小小一壶,居然要一两银子。 “咱们崔航酒楼,是京城独一份,自然价钱也不低,小娘子要是没带钱,不如留下来,让你这个婢女去回家取来,也不消多少工夫。” 听完小二的建议,红簪却摇摇头,对沈书露说:“不行啊,二姑娘,府上知道奴婢和你一起出来的,若是只有奴婢一个人回去,姑娘便说不清楚了。” 沈书露虽然微醺,道理倒是还懂,她借着酒劲儿对小二道:“你这店小二,还怕我们不给你钱吗,回去以后就打发小厮将银两送来,连你的赏钱都不会短。” 店小二却道:“姑娘这一身绫罗便知家底雄厚,但是咱们酒楼有个规矩,概不赊账。姑娘还是让你这婢女去回家取来为好。” 双方互不相让,没几句话便语带机锋吵了起来。 恰好此时萧唯仁夜宿风月楼后,睡到日上三竿,此时顶着中午的天光,来崔航酒楼吃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就撞见店小二和一个妙龄小娘子在这里争吵。 他从门口就端详了这个小娘子,腰肢如柳,溜肩长颈,自有一段婀娜的风流之态,不自觉地就往这边走。 走到近处,他见这小娘子连面纱也没顾着戴,细看面容,竟然是个瓜子脸、丹凤眼的小美人便五魂便丢了三魄,越看又觉得还有几分面熟,仿佛哪里见过。 没想到对面的小娘子居然认得他,借着酒气也不知道害羞,对他道:“萧表哥!竟然是你!” 见萧唯仁没有认出自己,沈书露急切地说道:“表哥,我是书露,荣恩公府的嫡次女,大姐儿的meimei啊。” 萧唯仁顿时想起来,沈书云确实有个meimei,当初只记得沈书云的继母何氏是个蜂腰肥臀的勾魂美人儿,却没想到沈书露及笄之后也是这般张致。 萧唯仁就是不缺钱,立马慷慨解囊,帮助沈书露解了燃眉之急。看出了她是独自出府闲逛,萧唯仁便猜想到了她行事的风格如何,也不说破,便礼贤下士地把沈书露让到自己停在外头的马车上。 萧唯仁的马车装潢奢华精美,他自己也是玉带加身,遍体绫罗绸缎,看着便知道是何等优渥之家的公子哥。 沈书露不禁想起府上的下人们曾经多次议论过临安萧家何等有钱,又加上母亲私昧了大jiejie的三只楠木箱子,是萧家当年的陪嫁,里面着实财宝耀眼,因此她更好奇萧家是如何的富贵逼人。 沈书露此时酒劲儿下去,才矫饰出一段闺阁女子的羞赧,故意坐得离萧唯仁远些,却用一双眼眸柔光百转的媚视着他。 萧唯仁自然也能感受到这小娘子对他的动意,只是情场老手不动声色,还刻意地装成君子,做小伏低。 说起来他这“表哥”和沈书云是中表亲,沈书露是何氏所出和他根本没有半毛钱的亲缘。沈书露却一口一个表哥叫得格外热情,萧唯仁很是受用。 联想到府上风传中秋过后,祖父有意让大jiejie与萧表哥亲上加亲的事,便好奇地问:“听曹管家说,表哥是中秋过后才入京,怎的提前了?” 第二十一章 萧唯仁有些尴尬,但立刻扯谎道:“京中还有些买卖,我便提前来了,也是猜想贵府中秋忙碌,不便叨扰就没有知会。” 沈书露用手帕掩住秀口一笑:“原来如此,倒是有缘,表哥竟然被我遇见。” 萧唯仁惯在风月场上消遣,一眼看出来这小娘子对自己含情露笑,有点意思,便拿捏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温柔体贴:“从前见二姑娘时,还是个小姑娘,这些年真是出落得越发标志了。小生方才在酒楼第一眼没有认出你,请二姑娘见谅。” 沈书露受宠若惊,道:“哪里的话,表哥是大jiejie外祖家的人,也是书露的家人,一家人怎的说两家话。这么多年没见,认不出也是寻常。”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打得火热,让旁边的红簪在一旁看着心里直打鼓。 后来萧唯仁说:“在下京中的生意繁忙,中秋前没法抽身去府上拜会长辈,请二姑娘多多担待,为在下保密行踪才好。” 沈书露自然一口应下,道:“这是小事,一定办到。表哥也要留神身体,多多保重。” 萧唯仁唯有对荣恩公隐匿行踪,才能继续在京中逍遥鬼混,于是在距离沈家还有段距离的地方,请沈书露和红簪下了马车。临下马车的时候,萧唯仁将身上一块上等羊脂玉的玉佩摘下来送给沈书露,表达自己的谢意。 沈书露略微客情推让了几句,见东西的成色极好,便笑纳了。 下车之后,沈书露警告红簪:“回去胆敢对人多说一个字,仔细你的皮!” 红簪低着头,应诺绝对不敢乱说话,沈书露得意洋洋、昂首挺胸地回了满枝红。 *** 转眼就到了中秋这日,沈书云执掌家权之后第一个大的节庆,京畿西北的水患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阖家上下都沉浸在佳节的欢愉之中。 何氏和沈书露畏惧沈廷恩的威严,虽然心有不快,也还是规规矩矩去主院与全家一起吃团圆饭。 东院的沈嵩带着妻子王氏和独子沈雷,自然也过来一起用饭。 沈雷看着沈书云似乎比中秋之前又清减了几分,想来是节前忙着礼尚往来,也是脚不沾地,顾不上照顾自己。 沈书云忙里忙外看着下人布菜、换盏,荣恩公史无前例地让沈霄挨着自己坐。 “霄哥儿,你大jiejie今日忙,你过来,坐在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