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别秀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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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阶的冰之异术?” 不久前得到消息,匆匆赶回王都的中年男子和美艳妇人一脸的震惊,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林秀。 仅仅是离开了几日,家中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故。 先是儿子险些命丧陨星,醒来之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而后十八年都没有表现出异术天赋的他,居然觉醒了冰之异术,平安伯夫妇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最终,妇人抹了抹眼泪,紧握着林秀的手说道:“有没有觉醒异术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好……” 林秀感觉很尴尬,他此刻当然已经知道,眼前的这对夫妇,就是得知儿子出事之后,匆匆赶回王都的平安伯夫妇。 他们是另一个林秀的父母,却不是他的父母。 虽然对于平安伯夫妇,林秀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亲近,可他也无法心安理得的称呼两个陌生人为爹娘,他借口还有事情,就匆匆的离开了家。 王都的街道上,孙大力跟在林秀的身后,好奇问道:“少爷,你一共也没去过衙门几次,怎么今天忽然想过去了?” 林秀道:“就是因为不常去才要去,这份差事来的不容易,万一丢了饭碗,以后怎么办?” 孙大力点了点头,赞同道:“说的也是啊……” 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林秀一眼,总觉得少爷失忆之后,好像变的更加懂事了。 清吏司文书的身份,是老爷费了很大的心思,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帮少爷争取到的。 毕竟,老爷和夫人,不能保护少爷一辈子。 大夏的爵位只有三品九等,从最高的一等公到最低的三等伯,老爷的爵位只是三等平安伯,等到老爷故去之后,少爷的身份就只是平民了。 为了少爷以后能生活的好些,老爷不知道托了多少关系,花了多少银两,才在清吏司帮他安排了一个文书的身份。 清吏司的文书,只是负责记录和整理卷宗,整日在衙门中,没有什么危险,是一个可以干一辈子的差事。 奈何少爷怠惰,只是一开始去了几日,便嫌弃文书的差事无聊,再也没去过了。 好在案牍库的主事,和老爷有些交情,才对少爷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他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差事早就丢了。 林秀这几日虽然在家,但也没闲着,他以失忆的借口,从孙大力口中,一点点的询问出了林秀的许多个人信息。 包括他的人际关系,经常去的地方,一些生活习惯等等等等……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得知,因为平安伯的爵位是无法继承的,所以家里给林秀留了一条后路,那就是清吏司的文书,这个职位没有什么危险,只要每天坐在案牍库,整理整理卷宗就好,清吏司文书食的是国家俸禄,就算是林家彻底败落,他也不至于饿死。 平安伯夫妇对他这个平庸的儿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这让林秀有些羡慕,这些东西,他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第8章 一个好人 清吏司的衙门在皇城下,林秀快要走到清吏司门口时,被门口的衙役拦住了。 “什么人,来清吏司何事?” 孙大力双手叉腰,狗仗人势道:“瞎了你的狗眼,连你们家大人不认识了?” 这时,另一名衙役急忙陪笑着脸上前,说道:“他是新来的,没见过林大人,请林大人不要怪罪,林大人您请……” 清吏司文书一职,虽然品阶并不高,只是刚入流的九品小官,但官就是官,不是他们这些小吏开罪得起的。 林秀也没有和那名衙役计较,和孙大力约定好接他的时间,径直走进了清吏司大门。 林秀走进去之后,那名新来的衙役才好奇问道:“那位是什么人啊,我都来清吏司一个月了,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另一名衙役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一个靠银子进来的关系户,不过奇怪,他以前几乎不来衙门,今天怎么来了……” 走进清吏司院子,正面对着的,是清吏司大堂,也是开堂审案的地方。 左右两边,是清吏司内部几个职能部门,林秀看到“案牍库”的牌匾之后,穿过一边的长廊,走进了案牍库的大门。 案牍库平日里十分清闲,另外三名文书正在闲聊打趣,看到有人进来,抬头望了一眼,见是林秀,纷纷面露意外之色。 他们是认识林秀的,陈主事当时还特别交代过,让他们平时多多关照他,只是此人来了几次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今儿个是刮了什么风,竟然把他吹来了。 三人对林秀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继续闲聊。 林秀也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目光在房间内扫了扫,除了一排排书架之外,这处房间有四张桌子,其中三张桌子十分干净,上面的笔墨纸砚也十分整齐,最后一张桌子上则堆满了杂物,很明显,那张桌子是属于林秀的。 林秀走到那张桌前,将杂物整理一番,又打了盆水,将整张桌子都擦拭了一遍,然后坐在椅子上,随手拿出一本书来看。 他的视线落在书上,心思却并不在。 像他这样天赋不高的觉醒者,异术院那边是不会重视的,除了每月都能领到一份津贴,以及自由出入藏书阁,有问题可以请教教习之外,他们接触不到别的资源。 而他们平日里做什么,异术院也不会管。 对林秀而言,进入异术院最大的好处,是能够接触到各种能力者,他得想办法多交些朋友,只有互相熟悉之后,才有长时间和对方保持身体接触的机会。 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目前,林秀还是得抱紧赵灵音的大腿不动摇,他的修行离不开她。 至于清吏司这里,一般是没有什么事情做的,林秀只要偶尔打打卡,别被开除就好,这对于平安伯夫妇也有个交代。 林秀在计划着自己的未来,房间内的三名文书则自动忽略了他,只是心中诧异,怎么林秀来了之后,刚才还闷热难耐的案牍库,忽然就变得凉快了起来…… 林秀在椅子上坐了半个时辰,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打算去异术院碰碰运气。 他走出案牍库大门,来此清吏司院子里,目光一撇,发现大堂门口,围了不少身影,而衙门之外,也是人影绰绰。 怀着一颗八卦之心,林秀挪动脚步,凑了过去。 清吏司大堂内,衙役站成两排,最中间的位置,铺了一张草席,草席上盖着白布,白布下只露出一双脚。 一名衣着华贵的年轻人翘着腿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地上的草席一眼,说道:“她是自己上吊死的,你们叫我到这里来干什么?” 望着那态度倨傲,没有丝毫慌乱的年轻人,坐在上方的清吏司郎中顿感头痛,他揉了揉眉心,问道:“有人看到昨日王氏进了你的府中,今日她便缢死在家,对此,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昨日她是进过我家,但那是她收了我的银子,自愿进府中陪我的,完事之后,她就回去了,她缢死在自己家里,与我何干?” 清吏司郎中道:“既然她是自愿,为何又要自缢?” 年轻人不悦道:“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她上吊死了,关我什么事情,或许她是因为别的事情想不开,谁知道呢……” 公堂一时寂静下来。 这时,跪在那草席旁边的一名老者却恸哭说道:“大人,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女一向洁身自好,怎么可能与人做那种勾当,求大人还小女一个清白,还小女一个公道!” 清吏司郎中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王氏自缢而死,不能证明与秦聪有直接关系,此案,清吏司会再查查的……” 这是很明显的安抚之言了,老者闻言,脸色灰白一片,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嘴里喃喃道:“冤枉,小女冤枉啊……” 此时,那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缓缓起身,对清吏司郎中拱了拱手,说道:“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慢着。” 他刚刚走出两步,便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清吏司大堂外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通道,一道身影缓缓走进来,他先是对清吏司郎中拱了拱手,然后才道:“大人,王氏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杀害的。” 不等清吏司郎中开口,他便指着白布下的尸体,说道:“人若是自缢而死,双脚会因为无力而垂地,此尸体双脚僵硬指天,说明她极有可能在上吊前就已经死亡,且有一定时间,此外,自缢而死的人,会舌尖外露,面部青紫狰狞,但若是先死后吊,她的舌头会缩在口中,面色也多是苍白而非青紫,死者究竟是自缢,还是被人杀害后吊尸,只要掀开这白布便知……” 林秀的话音落下,他前方不远处的年轻人,瞳孔不易察觉的缩了缩。 本欲宣布退堂的清吏司郎中,深深的看了林秀一眼,然后问角落里的仵作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那仵作沉默片刻,点头说道:“回大人,的确如此。” 清吏司郎中指了指一名衙役,说道:“掀开白布。” “是!” 那名衙役应声之后,快步走到草席前,掀开白布,露出其下一个女子的面容,那女子面容秀丽,只是脸色有些苍白,静静的躺在那里,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的脸是苍白的,舌尖也并未伸出。 “果然如此!” “这么说,此女是被人害死,然后假装自缢的?” “那不是林文书吗,他怎么比衙门的仵作还懂……” …… 公堂之上,清吏司郎中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此案疑点甚多,秦公子,你暂时不能洗脱嫌疑,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 那年轻人倒是无所谓,微笑道:“无妨,我相信大人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清吏司郎中轻敲惊堂木,说道:“此案还需深入调查,将秦聪暂时收押,退堂。” 名叫秦聪的年轻人在两名衙役的陪同下,走出大堂的时候,回头望了林秀一眼,目光中饱含深意。 林秀刚刚走出大堂,便有一只手将他拽了过去,径直将他拉到了案牍库。 一名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皱眉看着林秀,说道:“这种时候,你逞什么能,你以为仵作验不出来她是活吊还是死吊,你以为郎中大人不知道此案蹊跷,所有人都不知道,就你聪明?” 林秀虽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他很快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能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的,在清吏司,只有父亲的老友,掌管案牍库的主事,林秀的文书差事,也是通过他才得来的。 林秀装作不懂,一脸疑惑的问道:“陈伯父,既然大人知道那女子是被人害死的,为何不说出来?” 中年男子摇头道:“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那秦聪是一等伯秦武之子,即便是郎中大人也开罪不起秦家,更何况你了,被你这么一搅,秦聪身陷牢狱,难保秦家会恨上你……” 林秀恍然大悟,随后一脸慌张道:“陈伯父,这下怎么办?” 中年男子沉思片刻,说道:“你不用太担心,秦家摆平这件事情应该不难,你们林家虽然没落了,但也还是权贵,想来他们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但你也要记住,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再掺和了。” 林秀受教道:“我明白了,谢谢陈伯父提醒。” 陈主事摆了摆手,说道:“你知道了就好,你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情,我可没办法向你爹交代。” 叮嘱了林秀一番之后,陈主事就离开了这里。 林秀坐回自己的位置,轻轻舒了口气。 清吏司是什么地方,王都专门查案的官衙,这里的衙差和官员眼睛何其毒辣,林秀都知道的事情,他们没理由不知道。 林秀站在大堂外的时候就看出来了,清吏司郎中很忌惮那名年轻人。 这种事情,最好不要掺和。 但当他看到那女子的尸体直挺挺的摆在大堂上,那老者瘫软在地,表情无助又绝望的时候,林秀还是心软了。 明明自己过的也不尽人意,却偏偏见不得人间疾苦。 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