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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姿不良。 顾长晋侧过眼看她。 不管是梦里,还是二人成亲那日,这姑娘的睡姿都是极规矩的。睡着是怎么样,醒来后便是怎么样,并不是她嘴里说的睡姿不良。 但容舒既然提出不与他同榻,顾长晋自然是不会拒绝,甚至隐隐松了口气。 便听夫人安排吧。他道。 说完这话,他便闭了嘴。 容舒也无甚话要说,内室里一时静得掉针可闻。 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容舒下晌虽填了几块糕点落肚,但顾长晋被抬回来后也是折腾了一番的,这会腹中空空,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 才刚觉着饿呢,一道腹中嗡鸣声极突兀地在一片静谧中响起。 容舒一怔,摸了摸下腹,下意识道:不是我。 她说这话时,黛眉挑着,长长的桃花眼也睁得圆圆的,莫名有些娇态。 与她惯来温雅规矩的模样不大一样,倒有点像梦里吃醉酒的她。 顾长晋垂下眼,薄唇一掀,便吐出两个字:是我。 其实容舒在话出口后,便意识到是这位顾大人的肚子在咕咕叫。这倒也不怪他,毕竟一整日滴米未进,就灌了两碗汤药,哪儿能不饿呢。 正常人在这等子情形下,多多少少会觉着尴尬。 可容舒太知道顾长晋的性子有多稳如磐石,在他脸上,等闲是看不到诸如难堪、慌乱、悲伤的神色的。 便比如说他不喜吃下水,不喜归不喜,若真给他用下水做了粥,他依旧能面不改色地吃完,抱怨都不带抱怨一句。 前世便是如此,她信了林清月的话,煎炸炖煮,用算不上好的厨艺料理了整整一个月的猪下水。他竟也不嫌弃,一点不落全吃了个光光。 直到常吉状似无意地同盈雀提了一嘴主子不爱吃猪下水,她这才没再折腾。 后来容舒问他,不喜欢为何不说? 他只淡淡道:既都是果腹之物,喜欢不喜欢又有何干?他只看重一味食物的功能,并不看重自己对那味食物的喜恶。 口腹之欲寡淡如斯,俨然一淡泊无欲的人。可每当容舒这般想时,又偏偏会想起顾长晋的另一面。 那个黑眸蕴火,走在长安街一地血色里的人。 容舒微侧头,对上顾长晋漆黑的眼,那里头一片沉静,瞧不出半点尴尬的情绪。 他不觉尴尬,那她自然也不必尴尬,大大方方地道:常吉方才去小厨房给郎君提粥了,很快便能回。 顾长晋嗯了声:不早了,夫人也去用膳吧。 容舒的确是有些饿了,她可不会苦着自己,温温应了声便出屋去。 她还是跟昨日一样,在院子里用膳。 盈雀去倒座房给孙道平送吃食,回来时忍不住同容舒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孙医正见到食盒里有红豆糕,喜得眼睛都要冒光呢,连连冲着我拱手道谢。 这位孙医正只要是红豆做的糕点都爱吃,前世他在顾家的那几天,容舒可是让人给他做了不少红豆糕、红豆酥饼的。 容舒笑了笑,道:可有将张mama喝的草药渣子拿给他查看? 拿了。孙医正又闻又尝的,说这草药应当对咳症有效。这几味草药搭配的方子他隐约在某本古医经里看过,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得回了太医院方能确定。 一边的盈月听见盈雀的话,忧心忡忡地望着容舒:姑娘 容舒却对她摇了摇头。 别担心,不过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罢了。日后她若再来,寻个由头打发了便是。 她不惧林清月,只不过重活一遭,实在是不想同不喜欢的人打交道了。 主仆三人在院子里刚用完晚膳,容舒便去了东次间陪张mama说话。 等到盈月过来说孙医正已经施完针喂过药,常吉也给二爷擦好身后,这才踱着步回主屋。 顾长晋换了身雪白的里衣,身上药味儿极浓,他刚喝过药,薄唇难得起了点血色。 容舒走过场似地问候了两句,之后便由两个丫鬟伺候着入了净室沐浴。 净室里白雾袅袅,盈月给她细细擦着身子,压着声音道:姑娘的腰怎地又细了?明儿奴婢亲自给姑娘做些蒸乳酪,每日吃上一碗,好生把掉了的rou养回来。 一边的盈雀噗嗤笑了声,道:我瞧着姑娘腰上掉的rou是跑旁的地儿去了。 盈月瞪了瞪盈雀,她在这厢心疼姑娘呢,这小蹄子倒是在那厢满嘴儿不正经。 可经盈雀一说,她也打量起容舒的身段,旋即笑道:等这阵子忙过去,是该给姑娘裁些新衣裳了。 从前的衣裳的确是不合身了。 净室的房门紧闭,里头又放了三面屏风,细细碎碎的说话声被雾气蒸得朦胧。 盈月与盈雀将声音儿压得极小,自是不知晓方才那一番话都叫外头那病患给尽数听去。 几人出来时,往床榻看了眼,见顾长晋闭着眼似是睡熟了,动作便放得愈发轻。 铺好榻又叠好被褥后,容舒便对两个丫鬟无声地挥了挥手,让她们吹灯出屋去了。 她在贵妃榻上躺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