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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他其貌不扬 第7节

    施乔儿听着宾客和自己老爹之间的对话,在盖头下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瞎了,都瞎了。”

    而施乔儿并不知道,连自己那偏爱鸡蛋里挑骨头的亲娘,在一片喜庆中,看到一袭青绿圆领袍,俊秀恍若谪仙人的新姑爷,都有几分纳闷道:“这就是乔儿说的……丑?”

    这要是不经人提醒,说是刚刚面圣归来的探花郎也信啊。

    新姑爷进门,拜岳父岳母,奉茶行礼。

    沈清河接茶,敬施虎,道:“岳父大人,请吃小婿新茶。”

    动作举止之间,一派周正清雅。

    施虎喝完茶,眼睛有些红,看着姑爷旁边一身红嫁衣,头顶红盖头的女儿道:“你二人以后,要相敬如宾,恩爱如初,要是哪天吵架了,只管来到国公府,我给你们评理,千万不要为此冷却夫妻情分,往后日子长远着呢。”

    沈清河俯首行礼:“小婿谨记。”

    起身再接茶,敬一家主母。

    长公主接过茶,饮了一口,向来冷淡的脸上浮现少有的几分柔意,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从今往后,你二人要同心同德,荣辱与共。”

    沈清河亦是俯首行礼:“小婿谨记。”

    云姨娘站在长公主旁,已是泪流满面,拿着帕子揩泪不止。

    礼毕,新人离府。

    众人簇拥中,眼见施乔儿要上花轿,云姨娘追上去紧贴女儿耳根道:“我跟你说啊,花轿到了沈家门口停下,这姓沈的如果踢轿门压你的威风,你就在里面反踢回去,让他知道咱们施家女儿可不是好惹的!虽然是嫁到他家为妇了,但你乃国公之女,他不过一介布衣,怎么着都是他们高攀,万不能受了欺负!”

    施乔儿在盖头下点头,突然间很是哽咽:“我知道了娘。”

    云姨娘顷刻泪如雨下,心想我的女儿啊,七月早产拼了命生下的苦命孩儿,如今竟要嫁人了,我要如何才能把她留下。

    心中这样想,面上却强压泪水,将施乔儿往花轿中推了一把,颤声道:“去吧。”

    “吉时到!起轿——”

    一瞬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施乔儿上午睡饱了觉,这会在花轿中拼命的哭,衣襟都要被泪水喂饱了。

    四喜在外面听到动静,心中焦急不安,安慰道:“姑娘别哭了,总归不过隔了几条街,往后随时都能往家里去的,您这样一哭,奴婢我……我也忍不住想哭了。”

    施乔儿抽抽噎噎道:“四喜,我心里乱得很,我怎么这就嫁人了呢,好像做了场梦一样,我娘说新妇第一天要给公婆洗手做羹汤,这是该尽的礼数。可我连厨房都没进过,我怎么给他们做饭,我……我慌得不行……”

    四喜憋着泪,强颜欢笑道:“姑娘别怕!咱们有带的烧饭婆子,到时候由她们做好,你端去说是自己做的,都是一样的,二姑娘头嫁当年便是这般应付过去的。”

    说到“二姑娘”,施乔儿一下子哭得更狠了,几乎是撕心裂肺的大嚷道:“施玉瑶个没良心的!我成亲她都不来看我一眼,我看哪里是爹不让她回家,分明是她不愿意,她还记恨我小时候打碎她的玛瑙项圈,肯定是这样!施玉瑶!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四喜也跟着哇哇哭:“姑娘您别这样啊,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收回刚才那句!”

    天地良心,当年四喜是因为性子稳重才被调到施乔儿房中的。

    锣鼓声响了一路,施乔儿哭了半路,后半路哭累了,又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直到外面一声嘹亮的“落轿——”才把她从梦中惊醒。

    锣鼓声停止,静到让人心慌。

    施乔儿想到娘说的,料定这姓沈的会踢轿门,便活动了下脚腕,准备狠狠踢回去。

    但片刻过去,踢轿门的声音没有响起,面前大红色绣龙凤呈祥的帷布轻轻一动,有只手自外面探了进来,指尖朝前,掌心向上。

    骨节修长,白净无暇,似一块被精心雕刻过的羊脂玉。

    就这么的,静静等待她。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友友们!!洞房下一章!!嫁衣形制参考的明制!!

    第9章 大婚2

    施乔儿一怔,几作犹豫,终将自己的纤纤柔夷放入那掌中。

    对方轻轻反握住她指尖,掌心相贴,温热的触感传来,使得施乔儿心中忽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涟漪,像颗细小的石子投入池塘中,淡淡的纹路一圈一圈朝外晕去。

    但想到此人那副其貌不扬的样子,施乔儿心中膈应,涟漪瞬间烟消云散。

    帷布被掀开,那只手扶她起身,一直到婆子上前背她,方松开。

    “新娘子下花轿啦!新娘子下花轿啦!”

    鞭炮锣鼓声中,猴儿带着几个素日里玩得好的小孩,嘴里嚼着饴糖,在花轿附近跑来跑去兴奋异常。

    少顷,到了厅堂,施乔儿被婆子放下,又由四喜领到厅堂正中,手中被塞入红绸一端,另一端,便在她往后的夫婿,沈清河手中。

    施乔儿顺着红盖头往下看,只看到一截干净整洁的青绿衣角。

    而在他二人的前方,响着断断续续的妇人咳嗽声,动静很小,似乎在刻意压制,应该就是她未来的婆母沈氏。

    似乎到此还未说过,沈清河随母姓。

    “一拜天地——”

    施乔儿由四喜扶着,对着香案行礼,跪在蒲团轻轻磕了三个头。

    “二拜高堂——”

    施乔儿再次转身,对着咳嗽的方向行礼磕头。

    “夫妻对拜——”

    ……

    “礼毕,送入洞房——”

    恼人的锣鼓声又响起来,起哄声也不绝于耳,人群热闹非凡。

    施乔儿被送入喜房中,但仪式还远未结束。

    先是有一堆妇人嬉闹着涌进来往喜榻上撒桂圆花生莲子类各色干果,又是取来盛酒的苦瓢让她和沈清河喝合卺酒,一直等到把他俩的发各剪下一小缕,编在一起,放于锦囊之中,仪式尚算告一段落。这时候沈清河便要去外面招待宾客,施乔儿可以在房中休息。

    “闷死了,谁定的破规矩,成亲要盖这么厚的盖头。”

    好不容易等人走干净,施乔儿动手便要将盖头掀开。

    四喜连忙摁住她的手:“可使不得啊姑娘,盖头只能等新郎来揭,要不然不吉利的!”

    施乔儿哼哼一声,抱怨道:“那新郎要什么时候才能来揭?我都要被闷死了。”

    四喜道:“这个奴婢可拿不准,毕竟是大喜之日,看这家里,来的街坊邻里又多,少不得要把咱们姑爷大灌一通。”

    施乔儿在盖头下皱眉:“停停停!什么叫咱们姑爷?虽然我们成亲了,但我和姓沈的现在还不熟,你少在我面前这样称呼他,怪别扭的。”

    四喜:“好好好,那奴婢以后在你面前,还是叫他一声沈先生,如何?”

    施乔儿这才觉得好受些。

    被四喜服侍着又吃了几口点心,施乔儿百无聊赖,盖头也不能揭,干脆数起喜榻上的桂圆花生,数着数着也往嘴里塞了不少。

    一直到后半夜,四喜感觉外头的热闹也临近收尾了,便上前道:“姑娘,奴婢今夜不能与你同住了,马上就要出去,你……你到时候要是害怕,就逮住沈先生咬,反正我听嬷嬷他们说,男人在榻上,怎么着都不会生气的……”

    施乔儿本来愣了一下,后来联想到小盒子上的画面,立刻受惊的猫儿一般站起来,抓住四喜的手不让走:“我不要,我才不要去做那种事情!难看死了,四喜你在这儿陪着我,我一个人不行,我害怕。”

    四喜欲哭无泪:“今夜是你的大喜之日啊,奴婢待在这儿算什么事情?姑娘莫慌,捱到天亮就好了,女人总要经这么一遭的。”

    施乔儿:“你经过?”

    四喜:“我没有。”

    施乔儿不买账:“那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见施乔儿这般,四喜也无奈,只安慰她说:“沈家没那么多规矩其实也是好的,若是嫁给九皇子,不仅你二人宽衣的时候有人伺候着,从头到尾,到天亮,门外得站着一大群的人呢。”

    施乔儿“咦”了一声,嫌弃道:“好古怪,再多说点。”

    “而且那堆人里不光有丫鬟,还有太监护卫女官,赶都赶不跑!”

    四喜见她注意力被转移,忙将手从她的手里抽出来,边往门口去边道:“只怕在那时候,你还嫌奴婢多余呢。”

    说完两只脚踏出门外,伸手将门一关,溜了。

    施乔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喃喃自语说:“可我现在又没嫌你多余……”说着一抬头朝门外张望,“哎!四喜!四喜你给我回来!”

    等半天没等来回应,施乔儿气得一跺脚,转身回喜榻上接着坐着了。

    而她没注意的,是方才四喜开关门的那一瞬间,有一小道黑影,嗖一下从外面钻了进来,径直蹿到了喜榻上。

    施乔儿又气又委屈,又没得发泄,便捡床上的花生嚼着泄愤,边嚼边说:“气死我了,你这一走,等会儿谁给我宽衣,谁给我梳洗,我自己又不会,难道指望那个姓沈的吗?”

    说到这里,施乔儿好像终于明白四星急着走的用意,又是气得一跺脚:“坏四喜!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让我和那个谁……肯定是我娘交代你的,烦死了!”

    嚼完嘴里的,施乔儿正准备再摸一个,结果手一落下,摁在了一团软绵绵热乎乎的不明之物上。

    施乔儿感觉不对劲,低头顺着盖头底下一望,看见一张毛绒绒凶神恶煞的阴阳大花脸!

    她当即被吓得惊呼一声,下意识拔腿便往门口跑,嘴里嚷着:“四喜!四喜!”

    结果头顶破盖头实在太过碍事,导致她快到门口时没看清路滑了一脚,摔倒瞬间正好被推门而入的人扶了一把。

    施乔儿抱住人胳膊便往人身后藏,隔着盖头道:“这里面有妖怪!长得猫不像猫狗不像狗的!必定是什么东西成了精了,你快回家告诉我娘一声,让她抓紧找个道士来这!”

    话音落下,“四喜”久没应声,施乔儿摸着胳膊也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毕竟四喜的胳膊什么时候这么长了?

    她拿眼睛往下一瞥,瞥见满眼青绿,顿时觉得大事不妙,撒手就往后退。

    不料身后正是门槛,这一退,脚后跟不偏不倚抵在了门槛上,身子一斜“啊”一声便往后栽去,头顶的盖头也跟着往后滑落。

    沈清河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便往怀中扯了一把。

    因这一下子,施乔儿没能摔倒,但盖头彻底滑掉了,额头还因为撞到沈清河胸口而磕得生疼,疼得她边哼哼边用手揉。

    “没事吧?”

    一道温和而略带担忧的清润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这声音施乔儿其实挺熟悉,毕竟白天已经听过几次了,她很清楚这个人是谁。

    但在抬头的一瞬间,当她看到对方那张与自己预想中稍为不同的脸时,还是忍不住迟疑了下,脱口而出一句——

    “你是何人?”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