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4

    再次到了下班时间，杨佳静今天头也不回的离开店里，因为她一点都不想看到李伟顺投射过来的眼神。

    昨天下午因为早起目送黄佑莐离开，但杨佳静过后并没有再睡一下，而是整理家里的环境，并且提早出门上班。

    也因为提早出门，她难得的不打算开车，反而以步行代替。

    “反正天气已经不比前些日子要来的炎热，偶尔的运动也是有好处的。”

    这是黄佑莐对杨佳静说的话，除了是表示自己不必让杨佳静开车接送外，也默默地提醒杨佳静也要运动一下。

    不过今天下班的心情实在太糟糕了，让杨佳静并不打算走路回家，而是用手机叫了计程车。

    塞在早晨路上的杨佳静，身体虽疲惫着，但脑中却没有停下运作，不断的想着李伟顺对自己说的话。

    『你确定你要试着去喜欢？』

    『你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你根本就还没完全放下上一段，现在就又忙着为了别人改变自己。』

    『为了别人打破自己从来就不准别人碰触的禁忌，你还敢说你是原来的自己吗？』

    『对她就太不公平了！』

    句句狠狠的攻击着杨佳静的心，她自己何尝不知道李伟顺说的都是实话。

    可实话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难入耳……

    杨佳静现在不仅是不愿听到有人这样跟她说，她甚至也忽略着心中对自己吶喊的声音。

    不过确实是要好好的放下再努力面对眼前的人，不是吗？

    虽然今年年初她与小玟才完全正式的分开，但小玟的确从未离开杨佳静的内心深处。

    滑开手机画面，杨佳静点开许久没有打开的聊天画面，对话停在对方问着……

    “最近好吗？”

    那是将近两个月之前的事了。是她刚搬完家的事。

    手指缓慢地点着萤幕，却在送出前又再次胆怯不敢面对的删除。

    杨佳静就盯着萤幕，直到画面再次变黑，而计程车也停到杨佳静的公寓楼下。

    给了刚好的钱，杨佳静赶紧下车。低头看着手机走往公寓大门的杨佳静，还在思索着是否该主动发出讯息。

    她还没准备好两人已是熟悉的陌生人这件事，她还没准备好要跟小玟当上普通朋友。

    最后也可能会连朋友都不是吧……

    但她的确不能再带着这样心态与黄佑莐相处，心中如果还在纠结着一件早该处理的疙瘩，那对黄佑莐是多么不公平的事。

    持续与自己内心交战的杨佳静，丝毫没有察觉到公寓大门外站着的熟悉身影，直到那声呼唤，杨佳静猛然抬头。

    除了瞪大双眼，杨佳静无法有其他的反应。

    「佳佳──

    姚濡玟站在杨佳静的面前。不同于黄佑莐喊的佳佳，姚濡玟喊的更带着十几年来的情感，却也有着害怕的颤抖。

    杨佳静看着她好久不见的姚濡玟，心中所有回忆一股涌现，而她努力的不让自己飞奔到姚濡玟的身边。

    此刻她知道自己……依旧爱着她。

    没有任何的回应，杨佳静只是听着姚濡玟开起话题。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认真而且不带任何情绪化字眼的聊聊？」姚濡玟彷彿有着心电感应似的说出杨佳静此刻脑中的想法。

    她看着姚濡玟不敢与自己对望的模样，声音甚至担心的颤抖着，这些都令杨佳静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随着身后的风，杨佳静彷彿像是被暗中推了一把，鼓起勇气走上前，搂住姚濡玟的肩膀进到公寓大楼里。

    杨佳静此刻不敢多说什么，现在只要一个字都能让自己泪崩；而姚濡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任凭自己慢慢的放松在杨佳静的怀里。

    上到十二楼的时间，杨佳静已经让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她要好好的与自己的过往到别。

    “毕竟对方一定不会原谅自己了吧？我做了那么多的坏事、做了那么多不可原谅的事，怎么可能还会原谅呢？”

    “既然她不会原谅，我也不勉强……”

    杨佳静在心里这样的告诉自己，即便她从来就没有开口求证过。

    她与姚濡玟还可以是朋友，她们之间，如果还能够当上朋友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吧？

    进到家里的两人，杨佳静看着自己的猫过来蹭了熟悉的姚濡玟，而她则是退下身上的大衣，面不改色的保持冷静说着。

    「新的公寓住的还好吗？」杨佳静挑着安全的话题问着，尽可能的不让自己与姚濡玟对上眼，不然她所穿上的所有偽装会一秒崩塌。

    “天啊！她还穿着我送她的洋装，那是我们一起去法国旅游时，我买给她的十週年纪念礼物。我的天啊……”

    杨佳静看着姚濡玟穿着那件回忆满分的洋装，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样的勇气可以面对她。

    但她还是要保持镇定，还是要保持着不变的想法去面对姚濡玟……

    「就只是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嘛，能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努力表现出来的镇定，丝毫没有破绽。

    「也是，这方面你比我有经验许多。」大学还没毕业就住在这的杨佳静，当然不比一直换地方住的姚濡玟有更多的经验。

    杨佳静终于抬起头与姚濡玟对望，但却在望着她的眼神下一秒，撇开了视线。

    “这太难了！”

    杨佳静在心里吶喊着，但还是努力的开起话题。

    「工作呢？骑车要小心点，你那么容易出事，现在每天骑车通勤一定要格外小心啊！」杨佳静知道姚濡玟并没有换工作，但从她给的地址看来，现在住的地方离工作地点有些距离。

    虽然姚濡玟的骑车技术并没有很糟糕，但从高中时期就容易有意外会找上身的她，总让杨佳静不免担心着。

    而这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关心，让姚濡玟激动起来。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所以你都有看到我传的讯息嘛。」姚濡玟的语气开始哽咽，杨佳静知道情况已经在默默的崩塌中。

    她没办法有所回应。

    「你明明就还关心着我，那为什么连个讯息也不传呢？说还可以当朋友的人，是你呢，但不回讯息的人也是你。」

    杨佳静看着姚濡玟低着头，但她还是没错过眼泪落下的瞬间。

    当姚濡玟抬起头时，那一副没事的笑容模样，莫名的让杨佳静心痛着。

    那笑容的背后，全是杨佳静所造成的伤痛。

    杨佳静必须稳住，才能近乎不带感情的说话。「我想，你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吧，我不希望给你太多的希望，也许再过一阵子──

    姚濡玟突然的靠近杨佳静，忍着泪水的双眼，毫无畏惧的看着杨佳静。

    而她那眼神杨佳静一辈子也不会忘，彷彿绳勾般紧紧的抓住杨佳静掌管视线的能力。

    看着姚濡玟泛红的双眸，杨佳静无一不心疼着。

    「再过一阵子会怎样？」姚濡玟问着杨佳静刚刚未说完的话。

    杨佳静深深的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稍微撇开自己的视线。「再过一阵子，你就会完全的放下我，到时候在谈朋友才不会太痛苦。」

    此话表面是为了姚濡玟好，但说的其实是杨佳静自己的心境。

    她还没有办法让姚濡玟掛上朋友的称号，她还没有办法放下自己与她的所有一切。

    但她却将自己的软弱建立在是为了姚濡玟好的份上。

    自私又过分的行为。

    姚濡玟望着杨佳静许久，尔后，她竟然破口大笑。隐藏在当中的眼泪，却比笑声更显而易见。

    「不要闹了，你怎么会觉得当朋友不会太痛苦呢？你怎么会觉得一切伤痛会被时间冲淡呢？我记得你不是一个笨蛋啊，你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想法呢？」有着笑声的辅助，姚濡玟此话有种看轻人的语气，但杨佳静却对姚濡玟生不了气，因为她句句的攻击，都是对着自己的反攻。

    “是我先对不起人家的，我应当承受这些攻击。”

    杨佳静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面对到现在依旧在心中佔有一席之地的姚濡玟，杨佳静无法也没有立场对她生气。

    她们已经回不到以往的美好了，现在的她们多相处一秒，只是增加仇恨对方的理由。

    因为没有人可以尽弃前嫌的继续下去吧？伤害已然造成，伤疤永远不会消失。

    看着姚濡玟情绪崩溃的哭泣着，杨佳静决定这次一定要好好的结束彼此之间的纠缠……

    对她、对自己都好。

    可姚濡玟却比她还要先採取行动。

    她更加往前一步，离杨佳静更加的近，双手轻放在杨佳静的肩上。

    她感觉着这双她曾握在手里的小手，此刻是如此的脆弱。

    「你说，你真正要跟我分手的原因是什么？这次，我要你真真正正的实话。因为我实在不相信什么要为了我的未来好这种屁话，你明明知道我的未来计画一定有你、一定是跟着你的，那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呢？」

    听着姚濡玟用着那颤抖的声音问着，杨佳静感到一股想要逃避的本能，她想要逃避自己心中的事实，她从未告诉姚濡玟的实话。

    「因为，我没那么爱──

    「这也是屁话！我一点都感觉不出来你不爱我了，从你刚刚看到我的眼神与姿态，我不相信我是那个你口中说的“不爱的人”──

    姚濡玟泪流满面的停下，伸手擦拭着脸上悲伤的泪水。

    「所以我知道这绝对只是你编出来的藉口。不得不说你说谎的能力竟然这么糟糕！」再次以话语攻击杨佳静，但杨佳静只是默默的承受这伤害，并闭上眼睛伸手将肩上的手，再次握在手里。

    「我知道这种理由一定无法说动你，但实话更加不可能，因为那建立在一个非常自私的理由上，而且我私心的希望你不要讨厌我，才不愿说出口的。」

    她还是说不出口那心中的理由，只希望姚濡玟可以就这样接受本来的说法。

    以这样的想法杨佳静想要透过眼神让姚濡玟明瞭，但那眼神却还是不自觉的透露出自己对姚濡玟的关爱，让姚濡玟鼓起勇气的上前紧紧的抱着杨佳静。

    「我怎么会讨厌你呢？我这辈子都会爱着你，你不要害怕啊！」姚濡玟有自信的语气，让杨佳静觉得有点慌了。

    她是不是给错反应了，她现在不是在挽回姚濡玟，她是希望两人可以放下对彼此的牵掛，然后以朋友的身分勉强的留在对方的人生中。

    ……杨佳静决定狠狠的当个罪该万死的坏人，她要彻底的说出实情，让这一切就止在今天。

    在脱口而出前，杨佳静允许自己最后一次拥抱着姚濡玟。

    「你真的想要听实话吗？」勉强装出的平淡语气，是杨佳静的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