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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去把门关好,手捂着早已红热发烫的脸。 三小姐好像,看上去没有生气…… * 丫鬟将烧好的烟泡递给顾有林。 他卧在塌上,吞云吐雾,雾气缭绕。 “你不跟我打一声招呼,就处置了何叙?” 顾清影直直地站着,眼眨都不眨一下:“是。” “谁给你的胆子,敢动我的人?”顾有林瞅见她这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拿烟的手剧烈抖起来,早已衰败的身体佝偻着,脊背弯了。 在大烟面前,他的脊背已经弯了。 “我为什么动他,你自己清楚。”顾清影毫不客气。 “你,你!”顾有林嗓子眼一口痰咕噜噜响着,他气得紧了,将烟杆子往顾清影身上掷,“为了那个野杂种,你已经处置过多少我的人了!顾清影,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姓顾?” 烟杆从顾清影额头擦过去,只是一瞬间的闷痛。 “野杂种”,这三个字远比这些痛的多。 顾清影面上仍然是不置可否的模样:“另外一件,桐城有个女戏子,我瞧上了,带回家来住几日。” 并非是她瞧不起戏子,而是顾有林最重礼义廉耻,这套思想已经长在他骨头里,太过深刻。 这等“败坏家门风俗”的事,他一样都见不得。 果不其然:“你简直是要将顾家的颜面败净了!” 这话她听得都要生茧子了,顾有林说得一日比一日没底,早不能耐她如何。 这些年,顾老爷身体日渐颓败,尽管顾清影事事忤逆他,却也是家里唯一能接手洋行的人。 待大权都交付,他在顾清影面前也没多大威严在了。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你站住!” 顾清影又转过身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既和向家定了亲,”顾有林深深叹一口气,“干出这等事,去登门,给向少爷道个歉,人方能留下。” “嗤。”顾清影眉眼扬扬,明晃晃笑出来,“我的人,我还护得住。况且这方面,他比起我又差到哪里去?” “你,你当真是!” 顾清影垂下的手攥了攥,松开时,那股倔强从心口溢出来:“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生养之恩,直到你寿终正寝也不会少了你什么。但我也不是留洋刚回来的那个三小姐了,手无寸铁,任人拿捏。我如今回来,也是要给你个准信儿。二姐的事,只要没定论,我就会一直查下去,查一辈子,查到我死。” 她不再理会满屋颓靡,也不管那人气得如何,吩咐丫鬟几句,叫人看顾好他,转身离开了。 出了屋门,顾清影立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看着院井,看着阳光如同金粉般漫天散落。 额头开始隐隐作痛,顾有林不知是使了多大的力气扔过来的。她明白自己得回房了,再过两刻额头青紫起来,叫人看见失了颜面。 她恨极了事事要保全颜面,为此束手束脚,却又不得不去保全。 丫鬟见顾三小姐站着没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问:“三小姐,您没事吧?” “无妨。” 顾清影抬头看着碧瓦飞甍,朝代更迭,这座四合院立在这里已不知多少年了。 从前它见证过无数兴衰荣辱,生离死别。几百年后,这土地上面立的是什么,谁又能知晓。 人这一辈子,太短。眼睛看到的,朝生暮死而已。 人往前走,为的不过是一个信念,一个念想。 尽管她如今的念想,早已近乎支离破碎,毫无意义。 第17章 曲终三尺意(二) 顾清影的房间很整齐,物件都是归类理好的,从床铺到案几,打扫得一尘不沾。 小厮把她的行李搬进来,江琬婉不敢弄乱房间,把东西规规矩矩放到一角,坐在塌上等。 绿袖晚些也到了,她看上去没有江琬婉那样拘谨,做事娴熟的多。 “三小姐说,往后我就伺候你了。”她拿抹布浸了水,将四周擦拭一遍,笑呵呵地,“顾家老爷性子不好,我原先又是……总之尽量不要出这房门,往后绿袖也可以和江小姐做伴了。” 江琬婉时刻记着顾清影的话,不敢打听太多。不过想到来这里,她和三小姐的关系大多人是心知肚明了,便问:“你待在三小姐身边时间久,她……可有什么喜好吗?” 绿袖嗤地笑出来:“她喜欢女子。还是温婉的女子。” 江琬婉知道她是拿自己打趣,佯作恼怒:“你别同我玩笑了。” “jiejie,天作证我没有玩笑。”绿袖笑着回,“吃食,装扮,三小姐素来没什么固定喜爱的,什么贵拣哪个使,倒是好伺候。” 贵的,显出身份就行了,她……连喜好也没有么? “原来这样啊。”江琬婉说。 “三小姐其实很好说话。”绿袖抹布一撂,开始滔滔不绝,“我是打小就和三小姐在这院子里过活的,她从前听话,念书成绩又好,下人们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只是后来经历了些事,她晓得怎么冷下脸待人了,可我瞧得出来,她还是从前那样的。哎,江小姐别太拘谨了,这屋子三小姐不常住,没什么要紧东西。” “啊?”江琬婉看了眼周围,的确没多少烟火气,“那,三小姐都在哪里过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