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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勾当日留在宫里的药丸,仅能退热却不能对症,云子玑的高热总是退了又复发。 两天过去了,始终没有太医来未央宫,沈勾留下的药也是最后一剂,如今碎在了地上,苏言实在不知该怎么办了。 这时山逐端着一碗面走进了殿内。 “公子,今日是你的生辰。”山逐将那碗面放在子玑手边,“我给您下了一碗长寿面。” 凝在远方的目光渐渐收回,云子玑看了一眼面,上面卧着一个荷包蛋,洒着几朵香菜,还冒着热气。 云子玑每年的生辰都过得很热闹,只这回冷清至极,爹娘进不了宫陪他,兄长把他幽禁在宫里,湛缱也不在他身边。 苏言记起今日是帝妃生辰,便强挤出个笑来,与山舞一同跪在地上祝道:“愿殿下生辰吉乐。” 云子玑眼底的苍白与悲凄短暂地退去,他浅淡地笑了笑:“多谢你们,起来吧。” 山逐看到公子愿意笑才感到安心,他取了筷子奉过去。 云子玑夹起面,刚要送到嘴边,身上忽然一阵恶寒,手一颤,筷子没拿稳摔到了桌上,他险些栽进碗里,幸而用手撑了一下,等忍过这阵晕眩后,才觉手背微痛,那碗长寿面被他不小心打翻在地,还烫伤了手。 那枚煎得极圆满的荷包蛋碎得流黄,长寿面到底是一根都未入子玑的口,仿佛他今年生辰注定无法长寿。 面被打翻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喧嚣。 苏言跑出去一看,宫道上全是背着家当逃命的宫人。 未央宫的守卫也少了一半。 苏言抓住其中一个相熟的小宫女问出了什么事。 小宫女道:“三十万大军隔着皇城城楼对峙,听说街上已经在杀人了,皇城已经乱了套,苏言姑姑,你也快逃吧!” 苏言忧心忡忡地折回宫中,见帝妃站在殿外,已经全部听见了。 这三十万大军若是真的动起兵戈,整个皇城都将被夷为战场,血流千里,伏尸百万,北微最安稳繁荣的中心会沦为比边境线还可怖的人间炼狱。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云子玑想起云非寒的这句话,耳边又回响起湛缱与他的耳畔私语。 “朕相信子玑,所以也愿意相信云氏。” “朕答应子玑,绝不猜忌云氏的忠君之心。” 云子玑痛苦地捂住头,两行泪滚落而下。 二哥对湛缱的恨意与敌意,很早就有迹可循,湛缱无视甚至包容,只是因为他曾答应子玑永不猜忌云家忠心。 湛缱为了他包容二哥的野心,二哥为了他发起这场政变。 今日这样的局面,全因云子玑一人而起。 他想到这里,心口猛然被捅了一刀般,吐出一大口血。 苏言和山逐看着落在白雪里的鲜血,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公子!?”“殿下!” 苏言见帝妃脸色白如月霜,虚弱到摇摇欲坠,便知一刻都不能再拖了。 “我今夜一定要把沈太医请到!” 未央宫外的守卫亲眼看到帝妃呕血,终于确信帝妃不是在装病,立刻听了苏言的话,一道去见丞相。 留下山逐一个人陪着子玑,云子玑忽然说:“你去玉和宫,把沈勾请过来。” 山逐不肯走:“我不能留公子一个人在这里!” 云子玑掩唇咳了两声,掌心又是艳红的血:“沈勾再不来,我才真的会出事。” 山逐急得眼泪直掉,这才飞奔去玉和宫。 待未央宫的人都被支走后,云子玑从地上掬了一捧干净的白雪,把掌心的鲜血擦了干净。 他看了一眼宫道上的混乱,平静地折回内殿。 轻璃软剑静静卧在桌上,在月色下溢着寒光。 沾着雪渍的手在剑上空顿了顿,到底是将剑提起,执在手中。 · 皇城城楼外,十万大军列阵,城楼之内,二十万手持长枪的云家军将皇城大街填满,从上空望去,长枪的刀刃像一块密密麻麻的钉床。 今日这场内战,无论谁的赢面大,刀枪无眼,百姓都会被殃及,他们四散逃命,脸上布满绝望与恐慌。 鹅毛大雪倾盆而下,挡了人的视野,路上与谁错肩都看不清。 云子玑一身白衣,穿梭在霜雪和逃难的百姓之间。 没有人认出他是谁。 皇城的城楼绵延百里长,在东侧的末端,有一道上城楼的百级阶梯。 皇城城楼在昨日被湛缱以其人之道还之,炸成了毫无防御效用的楼台,连城门都被炸空了,只余下一个门洞。 被炸废的城楼之上甚至布不了弓箭手,所以也无人在把守,毕竟上去了便是敌方的活靶子。 阶梯旁,有八九个人在看守。 云子玑张开掌心,小飞鸢静静卧在他手中,又在他手中起飞,乖巧如有灵性地在雪花之间飞往守卫的头顶。 它借着寒风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翅膀下的暴雨梨花针射落地面,悄无声息地没入守卫的血rou之中,针上的迷药在见血的那一刻起了作用。 八九个大汉在倒下时,只看到空中一只木头做的小鸟在俯视他们。 飞鸢耗尽了暗器,在雪中跌落,云子玑伸手接住了它。 湛缱当日做这只飞鸢,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子玑能够自保。 今日子玑借飞鸢所做之事,却与湛缱的初衷背道而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