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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沉潇动作顿住,“没事,你睡吧。”

    甘棠又睡着了,半个身体都趴在他的床边,脑袋枕着手臂,看起来却有些摇摇欲坠。

    “甘棠。”燕沉潇叫她。

    “嗯……怎么了……”

    “靠过来些。”

    “嗯……”她没有动作。

    燕沉潇皱了皱眉,再次开口道,“甘棠?”

    “殿下。”甘棠睁开眼,“又怎么了?”

    她的语气颇有些不耐烦,燕沉潇顿了一下,把被子一角摊了过去,低声道,“靠近些,垫着被子睡。”

    甘棠没有说话,直接按他说的做了,紧接着再次瞬间入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烛越来越微弱,烛泪大颗大颗滚下,最后火光灭去,浓厚的墨色在屋中流转,床榻上的人眉头紧皱,身体因痛而微微颤抖着,燕沉潇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有一只手扯住了甘棠手边的衣袖,骨节泛白。

    燕沉潇的蛊毒又发作了。

    甘棠醒过来时眼前一片乌黑,耳边痛苦的喘息声格外明显,瞬间清醒了,伸手摸索着摸向燕沉潇的脸庞,只觉得一片冰凉,“殿下!”

    燕沉潇脸色苍白,额角滚下冷汗,甘棠咬咬牙,想要抬步去找鸦云,还没离开便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来人声音急切,“公子的蛊毒又发作了?”

    竟然是凌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仿佛更有优势,直直朝着这边走来了,不偏不倚,仿佛能在黑暗中目视。

    甘棠想点亮蜡烛,却找不到,只能说道,“凌女郎,鸦婆婆在哪儿。我公子的蛊毒又发作了。”

    凌云安抚她,“甘女郎别着急,婆婆同我交代过了,若是公子蛊毒发作,就让我来帮他缓解。”

    缓解?怎么缓解。

    还没等甘棠反应过来,凌云便说道,“甘女郎可否去药房帮我煎药?”

    甘棠点头,“自然可以,只是要什么药材我不知道。”

    “药房的药材都标注好了,甘女郎不用担心,药壶在架子上,取半升水,再取九重琉璃草、赤阳草、冰姬花和蛊盅里的万骨虫煎熬,沸腾后加入断尾蝎,熬制两小时即可。”

    万骨虫、断尾蝎……甘棠听得心头跳了一下,“好。”

    她抬步离开,走向药房,本想问问凌云需不需要点蜡烛,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问,径直走向药房去了。

    才到药房,她便被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药房,分明是一个养虫的屋子,各色毒虫在地上、墙上攀爬,甚至互相残杀,发现有人来不仅没有害怕,甚至更加兴奋了。

    甘棠在来了这里之后鸦云便给了她一个香囊,防止她被毒虫咬伤,眼下这些毒虫虽不离开,却也没敢靠近甘棠。

    甘棠的手有些哆嗦,颤颤巍巍地取水生火、取药,取万骨虫时瞅见其上几十根张牙舞爪的足,脸都白了几分。

    这些多足的昆虫,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把万骨虫丢入药壶之中,甘棠盖上盖子,站着看火。

    至于那张唯一的凳子,早就被毒虫侵占了。

    外头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在山间若隐若现,甘棠在秋风瑟瑟的早晨靠在火炉旁,温暖而安静,有些昏昏欲睡了。

    她没注意到,在她背后,一个身影出现在药房门口,一双没有焦距的眼准确地落在她身上,眼底一片不屑和冷漠。

    “甘女郎。”冷淡的神色褪去,甘棠回过头时只见她一脸抱歉和犹豫,甘棠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问道,“凌女郎?你怎么来了,我家公子好了?”

    凌云捏紧了手指,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甘女郎你去看看他吧,公子他不愿让我施针。”

    “?”甘棠一怔,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看向凌云,只见她抿着嘴,神色分明有些不悦。

    也是,一番好意无故被人拒绝,任谁都高兴不起来。甘棠抠了抠手指,“麻烦凌女郎了,我先过去看看。”

    她几步离开了这个药房,前往燕沉潇的屋子,有些不解,燕沉潇怎么会拒绝让她施针?

    回到屋中,脚步急急踏进去,却在眼神触及到床榻上的人的一瞬间停在半空中。

    燕沉潇的衣服怎么不穿好!

    眼下他被子半搭在身上,衣衫半褪,露出半个莹白消瘦的肩膀,甘棠匆匆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几步走过去把他身上的被子盖好了。

    燕沉潇咬着牙,回头看她的眼神一瞬间极其凶狠冷漠,看得甘棠一怔,却见那凶狠下一秒便散去了。

    “殿下。”甘棠看着他,直言道,“你为什么不让凌女郎帮你施针?”

    都这个时候了,他的情况他自己不知道吗?

    燕沉潇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可怜和委屈,他的蛊毒还没有停下,一波一波剧痛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身体痉挛,眼下艰难道,“不行。”

    不行便是不行。

    甘棠抿了抿嘴,好言劝道,“殿下,她是个眼盲之人,看不见的,殿下不用担心。”

    她以为他是不想自己被凌云看见身体。

    燕沉潇疲惫地看她一眼,“不行。”

    她说的对了一半,错了一半。

    凌云是眼盲了没错,燕沉潇本来蛊毒发作,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计较太多。可偏偏在他脱下衣服的时候,却感觉一道视线在凝聚在他身上,□□裸的,有如实质,带着毫不掩饰的、令人作呕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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