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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愿意的,绾绾。” “问一问你自己。” 谢青绾缓缓将手掌按在心脏处,慢吞吞想道。 他没有骗她。 顾宴容乘舟而来,只遥遥看到那叶乌舟上垂下一截骨感分明的手臂来,在春尽夏初的日光里蒙着晕辉,白如莹莹珠玉。 纤指浸没水中,随乌舟漫行间划出波纹来。 船蒿止住了那叶未系的舟。 谢青绾昏昏沉沉地回过神来,看到顾宴容将两只木舟绑在一起,步履极稳地朝她靠近。 木舟微晃。 谢青绾支起身,仰起脸来等着他缓步而至,像是翘首期盼着被早日接走的幼小孤兽,细声细气的:“殿下。” 顾宴容很自然地擦净她拨水的手,又给人披上自己的外袍。 他所能给的自由已经濒临界限。 谢青绾乖顺地被他环拥入怀,暖融的温度驱散湖上冷风与寒气。 顾宴容没有多问任何一句,只是明确又意味不甚分明地告诉她:“该回去了,绾绾。” 谢青绾没来由地联想起书房里他深而危险的眼神,想起他很低的、似乎压着甚么的呢喃:“总要给我一点甜头罢,绾绾。” 彼时听得她心颤。 舟近岸,才稳住身形,芸杏忽然来回禀道:“王妃娘娘,康乐长公主托人捎了口信来,等着您回话呢。” 谢青绾被这位摄政王一语不发地牵着,还未酝酿好如何开口,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桩事打断了。 她只好道:“传罢。” 便有婢女小跑着来问了礼,跪在跟前将头埋得很低:“见过殿下,见过王妃娘娘。” 她是极恭敬的模样:“奴婢是康乐长公主殿下遣来与娘娘捎口信的,我们殿下每年四月都会到佛庙祈福,同行的也尽是女眷,更有皇宫禁军护送,想问王妃娘娘,今年可愿同去。” 她叩了个头:“因着时间有些赶,后日便要启程出发,这才急匆匆遣了奴婢过来,问过王妃娘娘的意思,奴婢也好回去向长公主殿下交差。” 听她一口气讲明许多,谢青绾并未当即应下,先道:“且起来回话。” 婢女这才敢起身。 佛庙祈福,往往一去便要数日,同行的又尽皆是女眷,想必这位摄政王权柄再大也不能跟来。 倘若是今晨来问,她一时心乱如麻,为躲这位摄政王,兴许当真便要应承下来。 而今她厘清了繁绪,已没有了躲逃的必要。 打心底里,也不想独自离府。 只是康乐率真简单,是她格外喜欢与之相处的玩伴,谢青绾不愿拒绝得太过轻率,象征性多问一句道:“是去哪座佛庙?” 顾宴容目光一瞬沉下去。 婢女尚一无所觉地答:“回王妃娘娘,我们殿下常去的是寒林寺。” 第35章 私印 ◇ ◎绾绾想看么◎ 南楚崇尚礼佛之传统自古有之, 及至开顺年间,恪文帝愍民惠礼,对佛家至为崇奉,更使这一风气鼎盛空前。 康乐平素常去的不是被奉为皇家寺院的佑宁国寺, 反倒是深山里那座空幽寂静的古刹。 寒林寺, 也是祖母常去的地方。 谢青绾有些意外:“寒林寺僻静清苦, 缘何不去更近一些的佑宁国寺?” “这……”婢女一脸为难地埋下头,“主子的心思奴婢也不清楚。” 湖畔时有风起。 谢青绾拢了拢那件明显不合身的沉黑外袍, 迟钝没有留意到身侧摄政王渐浮上来的一身气魄。 她嗓音温软,鸦色的睫羽微微一敛, 不笑也似含笑一般:“这一去怕是要十多日才回罢?” 手掌忽然不轻不重地揉过她纤腰。 在宽大黑袍的遮掩下与她不设防的间隙中, 如藤蔓一般绞缠上来, 沿着曼曼线条轻车熟路地往上。 天光昭昭。 大庭广众。 昨夜潮而热的记忆纷至沓来。 谢青绾面上竭力不动声色, 隔着外袍近乎慌乱地捉住那只手。 幸而周遭侍奉的无不埋头屏息, 在这位积威深重的杀神面前大气不敢出,更全然没注意到衣料掩盖下不为人知的侵进与拮抗。 那婢女听出她话中考量, 还在着急禀告道:“回王妃娘娘,我们殿下往往不足六七日便要打道回府, 必是用不了那么多时日的。” 她埋头又等了许久, 才听见这位主子嗓音更轻三分:“你且回去禀了你家殿下, 寒林寺路远难行,我抱病多年只怕受不得这样的劳顿,委实没办法同她一道了……” 话音不知缘何顿了顿,再便只闻那把小嗓子刻意压低, 很有几分怄恼地凶巴巴念道:“殿下。” 四下俱是一惊。 露央湖畔的粗使下人皆是新来府上, 只听过赵大管事教如何伺候王妃, 殿下同王妃如何恩爱。 可真见了这位王妃对摄政王蹬鼻子上脸的模样, 登时骇得跪下去。 又恐于他最不喜吵闹,硬是撑着连句求饶都没有。 窒息间,忽闻有沉而悦耳的男声很轻地哼笑,低到仿佛只是风里卷携过来的一瞬错觉一样。 谢青绾话中带了一点涟涟的呼吸:“山中寒凉霜重,我这里有两件细绒新织出来的薄毯,正合时节,教芸杏领你去取。” 她沉吟一瞬,补充道:“上回康乐问起那件寝衣,似乎很是心怡,可巧近两日樾湖又送了两匹料子来,你一并捎回去,也算我答谢她的情意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