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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侧脸看她,“四郎说,你昨晚发了魇?” “啊?”太平怔了一下。 武后蹙眉,“太医看过后,怎么说?” 太平莞尔,“就是怕阿娘担心,所以我才来看看阿娘。”说着,她对着武后嫣然一笑,“阿娘你看我,气色可是不错?” 武后爱怜地刮了一下太平的脸颊,“说吧,这次想跟母后要什么?” 太平强忍下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她若在这时候贸然提及婉儿,以母亲的心性,只怕不会轻易允准,甚至还会怀疑婉儿在掖庭不安分。 武后看太平欲言又止,“没有?” 太平眯眼笑笑,“儿只希望阿娘日日开怀。” 武后笑意复杂,“还有呢?” 太平伸臂圈住了武后的颈子,“今日惹阿娘不快之事,阿娘就当是穿堂清风,过了便过了,好不好?” “太平。”武后的声音突然沉下,“有些事,不是母后说过了,就真的能过了。” 太平觉察到了武后心绪的变化,佯作不知的模样,摸了摸母亲的脸颊,“阿娘,我们不提他们!一日不见阿娘,怎的感觉阿娘都瘦了。” 武后忍不住笑了,“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我是真的心疼阿娘。”太平认真答话。 武后轻抚太平的后脑,“你若是真的心疼阿娘,太傅那边的课,你可不许再逃了。” 太平顺势嘟囔道:“一个人听太傅讲学,实在是闷得慌。” “哦?”武后想了想,“也是,容母后想想,给你找个伴读。” 太平眸光大亮,“多谢阿娘!” 武后正色道:“读书可以明智,你可别听世人的那套,女子只须相夫教子。” 太平恳切点头,“儿谨遵阿娘教诲!”她已经经历了一世,见识过母亲的政治手腕,见识过母亲治下的大周盛世,她怎会相信“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 “母后有些乏了。”武后倦声开口。 太平恭敬地站了起来,对着武后行了礼,“儿先告退了。” 武后默然点头。 在太平走到殿门前时,武后突然唤住了她,“太平。” “阿娘,我在。”太平转身垂首。殿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鹅黄色的披帛与雪色长裙相衬甚雅——今日的太平妆容,素雅中透着一丝沉静,与往日的太平迥然不同。 “你今日的妆容……”武后缓缓开口。 太平嘴角微扬,还是往昔那种天真中裹着骄傲的笑容,“好看么?” 武后淡淡笑道:“尚好。” “改日画个阿娘喜欢的妆容来!”太平笑意渐浓。 武后却沉声道:“女子妆容,只是悦己,莫要取悦他人。” “嗯!阿娘,我回去了!”太平昂头一笑,转身提裙,迈步踏出了殿门。候在殿外的春夏连忙执伞追上公主,给她遮阳。 武后望着太平的背影渐行渐远,忽然想到了什么,“召四郎来,本宫有事问他。” 身边女官行了礼,“诺。” 太平走出甘露殿的院门后,脚步渐渐放缓。 她细思着母后的细微表情,倘若母后真是怒极,应当不会平心静气地与她聊那么多。也就是说,可能今日母后根本就没有宣婉儿来考问文才。 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太平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千步廊口,若不是春夏轻唤,她还不知走岔了路。 “殿下,千秋殿该往这边走。”春夏小声提醒。 太平抬眼看向千步廊的另一端尽头,走过千步廊,那便是掖庭的大门——嘉猷门。 婉儿没有奉诏,便出不了掖庭。 可是…… 太平蓦地浮起一个念头,她往后退了两步,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今日晴空如碧,微风徐徐,若是在这廊外的空庭中放飞纸鸢,纸鸢若能断线落入掖庭,她带人走进掖庭捡拾纸鸢,也算合情合理。 “春夏。” “奴婢在。” “去把纸鸢拿来。” “诺。” 公主向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春夏也不敢迟疑半分,当下收起纸伞,趋步赶回千秋殿。 没过多久,春夏便拿着纸鸢过来。 太平兴致盎然地拿过了纸鸢,“春夏,你帮本宫把纸鸢抛起来!” 春夏点头,拉着纸鸢往后走了七八步,用力往上一抛。 太平牵着线轱辘往前一跑,纸鸢在空中上下飘荡一会儿,便迎着风飞了起来。太平一边牵线,一边放线,她遥望着纸鸢乘风往掖庭的方向飘去,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的风向正好,这会儿也是掖庭罪女们集中干活的时候,她的纸鸢只要落入掖庭,她一定可以见到婉儿。 春夏还是头一次看见公主放纸鸢这么欢喜的,不过公主心情一好,赏赐便会不少。想到这里,春夏也不禁笑了笑。 差不多了。 太平估算了一下高度,纸鸢放得太高,只怕要被风吹出太极宫去,现在这个高度,刚刚好。 一念及此,她的指甲掐上了长线。 “啊!”春夏惊呼一声,只见断线的纸鸢在空中打了个旋,便缓缓落了下去。 “春夏,给本宫捡回来!”太平顺势下令。 春夏慌然点头,提裙便沿着纸鸢下坠的方向跑去。 太平忍笑,也安静地跟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