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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回神,“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婉儿温声问道。 太平摇了摇头,故作打趣道:“我这寝殿何时来了一个好看的新宫人?” 婉儿敛了笑意,“殿下妄语。” 太平笑了笑,扬声道:“春夏,本宫要梳洗了!” “诺。”春夏已在殿外候了许久,听见太平的传召后,缓缓推开了殿门,引着三名宫婢走了进来,准备伺候太平梳洗。 洗漱之后,武后差了内侍来搬太平的行装,收拾妥当后,一行人便随着二圣的车驾出发了。吐蕃王子那日求亲不成后,这次二圣出行,他也没有理由再留在长安,便在同日领了赏赐离京西去。太子李贤送别吐蕃王子后,便留在了长安监国。二圣车驾沿着御街一路行远,浩浩荡荡,延绵数里。李贤立在城头,远望车驾,阳光照亮了他的朱袍玉带,也照亮了他脸上的自信笑容。 那日与母后详谈之后,他知道他与武后谁也回不到过去的母慈子孝了,只要他是大唐的储君,就避不了与武后的这一战。 君临天下,必须大权在握,岂容身后有人垂帘摆布? 趁着二圣这次东幸洛阳,有些事他必须先做,能削弱一点武后在朝堂上的势力也是好事。 马蹄踏踏声不绝,身后的长安只剩下了一个依稀的轮廓。 青山碧水,这是长安城郊草木最繁盛的八月。 太平的车驾跟在二圣车驾之后,在她后面,是英王李显的车驾。 婉儿掀起车帘,望向远处的葳蕤山木,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不止一次地渴望远离皇城囚笼,恣意山水之间。 如今得出皇城,却还是困在这方寸车厢之间,终其一世,只怕依旧摆脱不了囚徒的宿命。 想到这里,婉儿顿觉索然,当下放了车帘,拿起了身侧的诗文,徐徐阅读。 太平好奇地凑了过来,掀起车帘往外瞧了一眼,山水依旧,风景怡人,“难得出宫,婉儿不好好看看沿途风景?” 婉儿淡声道:“不看得好。” 太平疑声问道:“为何?” “徒惹牵挂。”婉儿对上太平的眉眼,“殿下若是觉得无趣,可以看看这本书。” “你念……”太平在婉儿身侧坐下,闭上双眼,“昨晚睡得不好,我想闭目养神一会儿。” 原来她也没睡好。 婉儿欲言又止,最终信手翻了一页,尚未启口念诵,太平已顺势倒在了她的双膝上。 “殿下!” “本宫头疼,莫吵。” 太平拉了婉儿的手,覆在自己的额头,“给我揉揉。” 婉儿看了一眼春夏。 春夏掩口轻笑,小声道:“殿下指名要才人。” 婉儿无奈,放下诗文,指腹轻轻地揉上了太平的额角。 太平嘴角轻扬,枕在婉儿膝上甚是舒服,虽说马车入山以后摇晃厉害,可因为心里踏实了,很快便倦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婉儿低头看了一眼太平熟睡的脸庞,车厢里实在是闷热,婉儿担心太平中暑,便将车帘重新掀起。 正当这时,一匹快马从后驰向了前方,追上了二圣所在的车驾。 “天后。”马上的内侍恭敬一唤。 武后掀起车帘,天子李治正躺在她膝上小憩。 内侍将密信递向了武后。 武后接过以后,示意内侍退下。 “诺。”内侍调转马头,又朝着长安方向驰去。 武后拿着密信,并不急着打开。 李治眯眼问道:“宫中有事?” 武后淡淡笑道:“小事罢了。” 李治皱眉,“当真?” 武后把密信递给李治,“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拆信一看。” “朕怎会不信媚娘呢?”李治摆了摆手,翻身睡平后,喃声道,“长安有太子监国,乱不了的,媚娘还是专心陪朕去东都休养数月吧。” “诺。”武后领旨。 车驾浩浩荡荡地行驶了一月,在进入东都之前,二圣分道而行,骁骑军先行护送天子李治与英王李显进入洛阳,穿过天街,进驻紫微城。羽林军护送武后与公主绕道西山,先行参拜刚修葺完成的卢舍那大佛。 卢舍那大佛庄严宝相,依山壁凿石而成,远远望去,八尊大像拱卫卢舍那大佛,或肃穆,或壮硕,或温顺,或狰狞,鬼斧神工,仪态万千。 武后与太平端然立在佛像之下,虔诚跪地祷告,不远处是随行的宫婢,再远些是威武羽林军。 婉儿当年在东都时,也随武后来卢舍那大佛前礼拜,世人都以为这是武后在祈愿,可婉儿知道,每当武后准备痛下杀手,她便会来此诵经三遍。 婉儿记得,太子李贤当初造反事败,武后曾经来过这里,如今离李贤造反之日还有两年,武后又是为了谁而来? 她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虔诚祈愿的太平,她跪在那里,安静又明艳,大唐最得宠的小公主太平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最耀眼的一个。 希望一切与太平无关。 婉儿垂首,若是大佛真有灵,她希望太平可以远离这些纷争,至少这两年,她不想太平卷入任何杀戮之中。 太平并不知婉儿在为她祈祷,她之所以虔诚如此,只因上辈子她死前三日,她遁入山寺许下的那个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