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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怯生生地从布囊中掏出了皮影人偶,小声道:“这是上元节红蕊买的,落在了奴婢那儿,今晚一并拿来还了。” 羽林将士上前查看了布囊,瞧见里面还有一盒伤药,狐疑地看了一眼春夏。宫婢间互送药膏之事也很常见,只是今日伤的明明是上官才人,而不是上官才人的婢女红蕊。 “嗯?”太平不悦地哼了一声。 如此明显,羽林将士已经了然,这是公主想给才人送药。宫中都说公主与才人关系甚好,看来果然如此。 羽林将士不好拦阻,便让开了道,放了春夏去偏殿。 裴氏走出了殿门,对着太平垂首道:“殿下,请。” “嗯。”太平走了进去,殿中果然比外间暖和多了。 武后上下打量她,“大晚上打扮成这样,你想做什么?”宫中耳目众多,即便是扮作内侍夜行,也不能保证不被李治的耳目看到。 这儿是阿娘的紫宸殿,她有什么好怕的?当下弯眉轻笑,走近武后,乖顺地给武后捏起肩膀来,娇声唤道:“阿娘,儿遇上了难事,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 已经许久没有听见太平唤她“阿娘”了,武后心窝微颤,端声问道:“什么难事?” “父皇小气,只给了我两个宫卫调配,明崇俨那么狡猾,肯定是杀不了他的。”说着,太平揉捏的动作停下,“阿娘这次若不帮我,这事我铁定办不成。” 武后早就知道了此事,虽说太平的来意也算合情合理,可这时机实在是巧,以太平的心性,白日瞧见婉儿被她打了,能忍到晚上才来,而且是来找她这个阿娘办正事,今晚之事怎么想都透着一股蹊跷。 武后给裴氏递了个眼色,示意裴氏出去看看。 裴氏默然退出了殿去。 武后覆上太平的手背,淡声问道:“你要阿娘怎么帮你?明崇俨可是阿娘这边的人,阿娘推他出来让你杀,目的只为了让你立威,在朝臣心里留下些印象,以后遇上事情,他们才会想到你。” “阿娘再给我一个人使唤便好。”太平认真回答。 武后好奇看她,“两个不够,多加一人便够了?” “两个在明,一个在暗,双刀齐下,明崇俨才跑不了。”太平已经想好如何办好此事。 武后想了想,点头道:“好,母后再给你一人。” “儿可以指名么?”太平再问。 武后疑声问道:“羽林军中,你竟有认识的?” “上回阿娘让我禁足清晖阁,有个不长眼的,让儿记下了。”太平记得那人的名字,杨锋。 武后笑了,刮了一下太平的鼻尖,“你倒是记仇。” “罚他不解恨,倒不如让他给我办事。”太平圈住了武后的颈子,“我记得他叫,杨锋!” 武后也记得这人,素来忠心耿耿,武功也很好。没想到太平能容下此人,还想用此人办事,她这样的年岁有这份胸襟,实属不易。 “明日母后将他调去含光殿当值,会知会他听你命令行事。” “多谢母后!” 太平高兴地绕到武后身前,恭敬地一拜。 武后嘴角有笑,语气却有几分寒凉,试探问道:“今晚的事办完了?” “办完了。”太平听出了母亲的逐客之意,她确实不能在紫宸殿待太久,“儿退下了。” “慢着。”武后拿起了婉儿今日写的那个“曌”字,递给太平赏鉴,“这是上官才人写的新字,母后很喜欢,赐了音,照。” 太平接过那张宣纸,看着这熟悉的字体,眉眼间难以自抑地多了一丝骄傲之色。她自忖是当世最熟悉婉儿笔法之人,上辈子搜集婉儿诗文看了无数次,也在字里行间品了无数次,虽没有亲眼看见婉儿是怎样写出这个字,可她可以想象婉儿写这字时,是怎样的心情激昂。 于大唐而言,天子是日,皇后是月,光照九州。于婉儿而言,武后是日,太平是月,日是光明所向,一生追随,月是情深万千,一念不悔。 武后在这个字里品出了日月凌空的壮志,太平却在这个字里品出了婉儿的心境。 虽然阿娘打了她,可是,能跟着这样的圣人开创一个红妆朝堂,也是婉儿的心之所向吧。本来太平多少还有些怨愤,可瞧见这个字后,她觉得释然了。 武后看着太平脸上一点一点地现出笑意,却又一个字都不说,忍不住问道:“如何?” “字好,是儿练上十年也追不上的好笔法。”太平双手将宣纸奉上,“儿知道阿娘想提醒儿什么了,儿回去后,定每日习字半个时辰,修身养性。” 武后本是想分享今日对这个字的喜爱,没想到太平竟想到了旁处去了。 “练!是该练!”武后顿觉索然。 太平再拜,“那儿每日写好,便命人送来给阿娘评阅。” 武后每日要劳心国事,哪能天天给她评阅书法,她只要稍微一想,便能猜到太平打的什么主意。 “阿娘让上官才人给你评阅,如何啊?” “不成!她眼睛可刁了,伴读儿时,经常说儿的字丑。” 武后忍笑,太平是真长大了,胆敢在她面前耍这种以进为退的把戏。 “太子书道也不错……” “阿娘!” 太平急忙打断武后,“他差点让儿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