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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冷嗤,“终是记得你现下是本宫的臣了?” “请天后恕罪。”婉儿顿时跪地叩首。 武后静默片刻,喃喃道:“太平嫁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在这个时候嫁裴行俭的儿子。”她不得不承认,雉奴果然还是当年的晋王,总能出其不意地来一招狠的。 “婉儿,速拟诏书。”武后想好了一计,“关中今年果然出了旱情,虽说不知会持续多久,可事关百姓生死,半点耽误不得!拟诏,命关中下辖官员,全力治灾,再命户部筹集款项,即刻发往关中赈灾。” 婉儿领会了武后的用意,起身走近案几,提笔便开始书写诏书。 洛阳公主府修建的用银颇高,户部那边还正在审核,如今突然下旨赈灾,势必会打乱那边的计划,延后修建公主府。 武后等婉儿这道诏书写完,审视一遍后,便唤了裴氏来,命裴氏先送往中书省。 裴氏临行前,武后的声音忽然沉下,“裴氏,记得提醒中书省那些官员,这个时候百姓第一,公主婚事可以暂时往后延几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不想太平在天灾时担上骂名。” “诺。”裴氏领命退下。 “婉儿,再拟一诏。”武后拿起一旁的军报,“命裴行俭为金牙道行军大总管,镇守西北,谨防突厥趁关中旱情又来袭扰边境。” “诺。”婉儿很快写完了这道诏书,武后便催她送往中书省。婉儿领命,不得不再次惊叹武后的处事能力。 借着天灾,两道诏书下得合情合理,即便天子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这一击反杀,杀得干净漂亮。 李治等了两日,没有等到太平的赐婚诏书,却等到了救灾与镇边的两道诏书。他清楚诏书送至中书省,媚娘便会很快知晓,却没想到媚娘竟会用这种法子拖延太平的婚事。 只是拖延,并不是反对,还戴了个“国事当先”的名头。李治气在心底,却也无法驳斥,只得依着武后行事。 去年太平请旨祈福,在晋阳屯了不少粮草,倘若旱情持续不久,这些粮草正好派上用场。即便这场旱情持续很久,到了雨季,自然也能消解。 现下是三月初,到雨季还需三个多月。若是这三个多月突厥没有再犯,那李治便可将裴行俭召回洛阳,想必那时候洛阳公主府已经建成,媚娘也再无拖延的理由。 最多,只用等三个多月。 李治算清楚了一切,却没有算到天数。 关中大旱不仅是持续了三个多月,到了雨季,天上依旧一滴雨也没有。太平虽说屯了粮草,可旱情如此厉害,关中一带颗粒无收,连带陇西也粮食紧张,即便有屯粮,也不够这两地百姓果腹。更何况,西北果然突厥有变,一部分屯粮征用为军粮,送去了西北兵营。 百姓因为缺粮饿死者甚多,李治下令,调集四处粮食运往关中与陇西两地赈灾。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最该下雨的地方没下,最不该下雨的地方暴雨连连。洛阳一带因为暴雨洪灾四起,粮食无法从洛阳运往长安,甚至因为洪灾,好些村镇还出了疫症。 朝廷赈灾忙得焦头烂额,暴雨之下,也无法继续修建洛阳公主府,是以太平的婚事暂时搁置,就连李治也忙得来不及催问礼部与户部公主婚事的筹备如何。 最致命一击的,莫过于裴行俭的突然病逝。李治哀伤,只得追赠裴行俭为幽州都督,谥号“献”,命朝廷官员帮衬打理裴家的事宜。 李治心心念念的反戈一击,竟成了梦幻泡影,哀伤之下,他决定封禅嵩山。同年七月,二圣封禅嵩山,李治敬告天地,自罪失德,以至于天灾连连,祈求天佑大唐,勿再降凶祸,使百姓流亡。 八月,吐蕃来袭。 武后自李治上次悄然一击后,便多了一个心眼。欲成大事,手中必须有兵。趁此机会,武后向李治提议,命娄师德领兵还击。娄师德虽是文臣,却打得极是漂亮,八战八胜,唐军自此士气大振,吐蕃暂时休战。 这已经是今年最难得的一件喜事了。 驸马人选要依礼制守孝三年,若是诏令依旧要颁布,那意味着公主也要再等三年才能出嫁。中书省上问天子,李治只得将诏令收回,重新在朝中物色适合的人选。奈何,他的风疾一到冬日,便痛不欲生,太医叮嘱静养,武后便命人好生陪侍天子,勿要吵扰。 自从太子来到洛阳,天后时时提点,时时教授治国之法,所以这几个月来的监国还颇有些成绩。 天子病笃,本是朝臣们最惶惑的时候,这个时候看见太子有了储君该有的模样,于朝臣而言也是一记定心丸。 武后深知越是这个时候,朝局就越要稳定,万万不可在大灾之年后朝堂又起风浪。开年之后,天子李治大部分时间都看不见东西,武后常常领着太子前来,命太子一边读奏章,一边言说处置法子。二圣从旁提点,像是回到了当年教李弘时的岁月。 李治自知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暂时顾不得太平的驸马人选,一心只放在教导太子治国之策上。只要太子能让百官重拾信心,他便能坐稳天子之位,这样一来,媚娘也没有理由废储新君,另立他人。 武后好几次提及太平的婚事,李治都以教导太子要紧搪塞过去,并非他不想,而是他这次不会再给媚娘任何反击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