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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快速拿了伤药与羽毛出来,用羽毛刮起一些膏药,轻轻地涂抹在太平的伤处,一边涂抹,一边轻轻地吹上几口。 “一条疤换武承嗣一条命,其实是赚的……”太平温声安抚婉儿,话没说完,便对上了婉儿投来的心疼泪眼。 “以后,不许。”婉儿不与她玩笑,她不想再经受一次兖州的惊怕。 太平赔笑,“本宫答应你便是。” “太平。”婉儿突然认真唤她。 她鲜少这样唤她的名字,太平愕了一下,“嗯?” “那三年……”婉儿眸底的心疼之色大盛,“是怎么捱过来的?” 太平很快便懂了婉儿口中的“那三年”指的是什么,她往前凑了凑,张臂拥住了婉儿,暖着她,轻声道:“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不会告诉婉儿,她能捱下那三年,只为婉儿。 想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的婉儿光明磊落,想后世千秋万代都记得大唐曾经有这样一位风骨铮铮的巾帼宰相。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不仅仅是太平暗藏的深情,还是太平最后给她的绝笔。 婉儿曾说:愿殿下福履绥之,太平长安。 太平便告诉她:一千年也好,一万年也罢,她都会记得她的婉儿,记得婉儿最耀眼的那些岁月。 就算,那一世婉儿已经看不到这封绝笔书。 若是人有轮回,总有一世,婉儿能看见这封书信,即便她不记得了,也能感知一二太平对婉儿的一往情深。 “我记得。”婉儿在太平耳边倾诉,声音已然哑透,“记得我有个傻殿下,她叫太平。” 第120章 夜话 黄昏时分, 骤雨初停。天边的阴云压在宫檐边角,正在陈酿一场绵绵夜雨。 裴氏带着宫人们点燃宫灯,照亮了整个大殿。 武后披着一袭大氅,卓然站在殿门前, 远望正在修筑的明堂。即便是下雨时, 那边的工人们也在加紧赶工,生怕耽误了神皇的祭祀大典。 “太后, 外间风凉。”裴氏抱了一只暖壶来, 奉给了武后。 武后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却没有走回宫殿深处的意思。她目光悠远,眸色复杂,喃声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两全其美的,想要什么, 就得舍去什么。” 裴氏跟在武后身边多年, 虽说不及婉儿与厍狄氏聪慧, 可也不是蠢顿之人。她听出了武后的弦外之音,温声道:“殿下会明白的。” “她会明白,却也会怨我这个阿娘。”武后微微一笑, 笑容沧桑, “可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谁也回不了头了。” 裴氏没有应声, 顺着武后的目光望向殿外,余光微斜,便瞧见了趋步往这边行来的婉儿。 “太后,婉儿回来了。” 武后没有想到婉儿竟会回来得这般快,“竟是这般快。” 只见婉儿走上宫阶, 走近殿门时,恭敬地对着武后行了礼,“启禀太后,殿下已有了决断,只是有些话想与太后详谈。” 武后关切问道:“她可有……怨愤?” “殿下已经不是当初的殿下了,是以并无半点怨愤之色。”婉儿如实回答。 武后舒眉,吩咐裴氏道:“走,随哀家去东上阁。” “诺。”裴氏点头,跟着武后即刻走出了大殿,朝着东上阁去了。 婉儿站在原处,远望武后的背影,心绪复杂。她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这次的“舍得”,想必她心里也有一番挣扎吧。 武后很快便来到了东上阁,裴氏奉上两盏甘露后,便知趣地领着众位宫人退下了。 太平的眼眶还余着红润。 武后看得心疼,沉声道:“别怪阿娘。” “儿不怪阿娘。”太平立即答话,“儿知道,这是阿娘在保护儿,所以才让儿与武氏联姻。” 武后大为欣慰,想着回去后,定要好好赏赐婉儿。 “只是……”太平的话锋一转,“阿娘觉得,儿嫁入武氏就可以平安一世么?” 武后的笑意忽然僵在了脸上。 太平哑声道:“儿差点死在兖州,差点被人按个造反的污名,这都是谁人所为?” 武后知道她还记着这事,“阿娘会收拾他,只是不能是现在。”话音一落,又马上加了一句,“承嗣年纪已经四十,也有了嫡子,你就算是选了他,阿娘也不会让你嫁。” 同理,侄儿武三思也一样,并不是武后属意的驸马。 “阿娘儿时常遭另外几位堂兄欺辱,如今阿娘身份尊贵,这些堂兄子孙皆荣,天下人可曾念阿娘一句‘以德报怨’?”太平再次反问。 武后眸光沉郁,“此一时,彼一时。这个时候算旧账,于大业不利。” “儿并非要阿娘收拾他们,儿只是在提醒阿娘。这些人虽是阿娘的后族,却不是良才,阿娘贵为太后,他们阿谀奉承,无休无止,万一……”太平握住了武后的手,说得恳切,“他们当着阿娘是一套,背着阿娘又是另一套呢?儿以后的闺阁之事,阿娘如何插手?” 武后蹙眉,“你的意思是,不愿在武氏当中挑选驸马?” “阿娘想要什么,只要儿有的,儿都会给阿娘。”太平说得坦荡,紧了紧武后的手,“儿记得儿的诺言,儿要与阿娘做上阵的母子兵,同进同退。” 武后五味杂陈,她这些侄儿是什么货色,她心知肚明,可若不大力扶植武氏,在朝堂之上如何与李唐旧臣抗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