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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才说了要请休。”太平不是不想学,而是今时今日不能学。 武皇满意地笑了,“总要学的。” “那也不是今日。”太平皱了皱眉,“儿去给阿娘传膳。”说完,便快步退出了寝殿。 武皇看着太平的背影,忍笑道:“鬼机灵。”说罢,她将奏疏打开,第一本就是王庆之的奏疏。 她一字不漏地读完了奏疏,脸上的笑意已是荡然无存。 “真是心急啊,承嗣。” 太平适时地端了早膳进来,搁在了案边,温声道:“阿娘,先用膳吧,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凉了。” 武皇哪里还有食欲用膳?她最后能登上皇位,靠的就是最后那三拨浩浩荡荡的请愿。如今武承嗣依样画葫芦,她如何能不忌惮? “阿娘这是怎么了?”太平觉察了武皇脸色不好。 武皇放下奏疏,拿起了朱笔,“你小时候,朕曾经问过你,想要这个么?你可还记得?” 太平认真答道:“记得。” 武皇把朱笔递向太平,“朕若给你,你敢不敢接?” “母皇,臣不敢。”太平往后退了一步,立即跪在了武皇面前,“您要是真下了这样的旨,臣只能一杯鸩酒,自行了结。” 武皇似笑非笑,“不敢?” “不敢。”太平答得坚定,抬眼迎上武皇的目光,继续道:“臣如今只有寸功,朝中许多大臣都比臣做得好,臣若在这个时候入主东宫,那是德不配位。臣被天下人非议便罢了,还会连累母皇,让他们有机会中伤母皇。母皇登基甫才数月,绝对不能让他们有这样的机会兴风作浪,所以臣愿意以死护卫母皇。入主东宫一事,既是不敢,也是不能!” 武皇欣慰地舒展了眉头,温柔地拍了拍太平的后脑,“你是个懂事的,可武承嗣不是。” “这个时候也不能处置他。”太平真切剖白,“武李两家和,则天下安,武李两家裂,则天下乱。若是这个时候因为立储一事,母皇处置了武承嗣,只会寒了武氏的心,招致内祸,是以万万不可。” 武皇颇是惊喜,“朕还以为你不懂这些。” “臣已是武氏的媳妇,自当为武氏考虑。”太平嘴角扬着一抹笑意,“臣也是李氏的女儿,也该为李氏考虑。臣的处境,其实与母皇一样,不是么?” 确实,武皇是李氏的媳妇,也是武氏的姑母。算起来,太平确实与她的处境很像。 武皇将朱笔收回,搁在龙案之上,沉声问道:“你不恨他曾经对你下手了?” “恨,可那是臣的私事。”太平不瞒武皇,“大局当前,私事便只是私事,不可因一己之私,误了母皇的大业。” 武皇最喜欢听实话,她亲手扶起了太平,“朕如今遇上难事了,这一仗可不好打。” “臣有一策。”太平迟疑开口。 武皇肃声道:“讲。” “母皇可召见王庆之,听他陈情此事,然后令李昭德旁听此事。”太平点到即止。 武皇眸光微暗,宰相李昭德是李唐旧臣,一直拥护皇嗣,反对李储武氏,又是个性子刚烈之人。若能借他的手,收拾了王庆之,便等于敲山震虎,杀一杀武承嗣的野心。 甚至,还可以借机探探现今的朝臣,到底是拥护皇嗣的多些,还是拥护武承嗣的多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制衡各家势力,不容一家式微,也不容一家坐大。 帝王之术,莫过于此。 收拾的只是王庆之,出手的是李唐旧臣,她到时候只用出来当个和事老,一边打一板子,此事便能顺遂度过。 “太平。”武皇觉得这一计妙绝,“当真是长大了。” “长大了才能与母皇并肩作战。”太平敬然说完,对着武皇一拜,“臣说过,母皇在前面走,臣在后面跟着,我们上阵母女兵,一定可以所向披靡。” 武皇放声一笑,“贫嘴!”面上是这样和蔼,她却悄悄思忖了一遍公主府的臣下都是些什么人。 自从太平得了镇国之衔后,她便有了开府的资格。可惜,这孩子并不像那些皇子,明明可以开府招揽人才,却只招揽一些散官小吏,修修诗集,搜集乐书,什么政事都不涉猎。哪怕她做过工部尚书,现下当值礼部尚书,也没见养成什么班子。 太平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懂事的。 武皇喜欢聪明人,更喜欢懂事的人。 尤其像太平这样的孩子,献计妙,处事知分寸,只要她能诞下皇孙,武皇便有理由借势让她入主东宫。 这样的储君,武皇安心,也愿意教她更多的帝王之术。 自古储君不易做,太过聪明者,君王猜忌难有善终,愚钝者,臣子难服朝堂不稳。是以历朝历代的储君,都是天子千挑万选的天之骄子,善终者却寥寥无几。 “朕来处置此事。”武皇终是下了令,“太平你回去好好养身子,若是觉得驸马不够风雅,便把婉儿召去,陪你赏梅赋诗。”她殷切地期盼着她的皇孙,“早日寒症痊愈给朕生一个皇孙,这才是稳定国本的大事。” 太平乖顺地低眉领命,“诺。” 第158章 大势 皇庄在神都南郊, 武皇挑了此处赏赐太平,恰好是因为这里有片梅园。梅树不知是何人所栽,每到冬日,白梅胜雪, 红梅似火, 没划作皇庄之前,这里是神都诗人们入冬后的赏梅胜地。如今不得公主允准, 谁也不准擅入梅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