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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们霎时议论纷纷,只觉这上官大人实在是特立独行, 天下哪有女子私塾?即便是有, 也不会有人把女娃送至私塾。 私塾之事其实早就传至那些朝臣的耳中, 众人都等着看私塾的笑话。若不是公主送了冬寻来拜师,只怕私塾会空置许久。 殿下总是贴心的。 婉儿每次想到这里,心窝里都是暖的。她走至书堂之外, 并不急着进去, 只是站在门边往里瞧了一眼。郑氏正在给两个收养的瘦小女娃讲课, 这两女娃来了宅中几日, 脸色比才来时好了许多。 郑氏不似当初在掖庭那样严厉,耐心也比那时好,讲了“人”字如何写后,便走至几案边,手把手地教两个孩子写这个字。 没有瞧见冬寻的身影, 婉儿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半掩的后门。冬寻向来是不迟到的,今日误了时辰,多半是因为殿下吧。想到昨日与殿下之约,也不知殿下因为什么在路上耽搁了? 正当此时,半掩的后门被人推开。 冬寻探出半个脑袋,老远便瞧见了婉儿,霎时在门边站了个笔直,对着婉儿郑重作揖,“学生路上耽搁了,来晚了,还请夫子见谅。” 婉儿温声道:“先进来听讲。” “是。”冬寻怯生生地走了进来,身后却没有一个人跟着。 她走近婉儿时,婉儿忍不住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裴詹事送我来的,他见我进来后,便坐马车离开了。”冬寻如实回答。 殿下没有与冬寻一起来,婉儿略微有些失落,轻轻一叹后,她很快整理了心情,领着冬寻走入书堂。 郑氏瞧见婉儿来了,笑道:“回来就好,今日阿娘给你炖了好吃的,我去瞧瞧火,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谢阿娘。”婉儿笑得温婉。 “回家就不必这样客气了。”郑氏笑笑,离开了书堂。刚走出书堂,她便瞧见公主从后门走了进来。她刚欲开口,便瞧见太平对着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郑氏忍话。 太平挥手示意郑氏退下,郑氏只得朝着公主一拜,退出了偏院。 “春夏,不必候着这儿了,外面有护卫在,这里不会有事,去找红蕊说说话。”太平低声吩咐,春夏高兴地领命退下。 对于郑氏这个宅子,春夏一点不陌生。往日大人在宫中当值时,她经常奉公主之命往这里送礼物,她可以说是郑氏最熟悉的公主府宫人了。 太平等春夏离开后,放轻了脚步走近书堂门边。 “人之一字,一撇一捺皆有其义。”婉儿坐在冬寻身边,提笔沾墨,“你们两个也过来瞧着。” 那两名小姑娘闻声起身,围了过来。 婉儿提笔,端端正正地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个“人”字,“心正,则形正。常说字如其人,就是这个道理。”说完,她将毛笔递给冬寻,“人,俯仰不愧于天地方能称之为人。所以这个字,不能写成佝偻状,左右两笔,必须舒展端正。冬寻,你写一个我瞧瞧。” “是。”冬寻提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人”字。她入公主府多日,平日春夏也会教她识字,是以进步是最大的。 婉儿满意地点了下头,看向另外两个,“你们也写一个我瞧瞧。” “嗯!” 两个小姑娘回到自己的几案边坐下,各自写了一个“人”字。字是端正了,可那一捺不约而同地轻颤了一笔。就像她们两人的出身,自一开始便与蝼蚁一样卑微。人无底气,如何昂首,心障不破,如何涅槃? “抬头。”婉儿并不急着纠正她们两人的笔法,先命令她们两个把头抬起来。 两个小姑娘比冬寻还胆子小,以为夫子要准备训话了,看婉儿的眸光中染满了惧怕,甚至不用婉儿开口,这两个小姑娘便不约而同地伸出了右掌,一副请夫子打板子的模样。 婉儿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把手收回去。” 小姑娘们没想到婉儿并不想打她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婉儿脸上笑意不减,反倒还浓烈了几分,“挺直腰杆,昂头,我的学生坦坦荡荡,你们又没有做错事,为何要心生愧疚啊?” 小姑娘们怔了怔,经年累月的底层生活,让她们立即昂首挺胸,实在是太难。 瞧见两个小姑娘又想垂首,婉儿先一步挑住她们两人的下巴,“从今日开始,你们不准动不动就低头。” “哈哈。” 太平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婉儿闻声望去,瞧见公主来了,满眼都是喜色,嘴上却淡淡问道:“殿下在外面看了多久?” “婉儿教了她们多久,本宫便看了多久。”太平走了进来,三个女娃惊忙跪地叩首。 太平负手而立,肃声道:“谁让你们行跪礼了?” 三个女娃听出太平话中的不悦语气,顿时更慌了。 婉儿正色道:“殿下不要吓唬她们,臣好不容易才……” “冬寻,带她们去外面玩一会儿。”太平走近冬寻,拍了拍冬寻的脑袋,“去玩,玩高兴了,本宫有赏!” “诺。”冬寻高兴领命,牵着其他两个女娃跑出了书堂。 婉儿不悦道:“殿下胡闹。” “冬寻刚来公主府时,也跟她们一样。”太平牵着婉儿坐下,目光望向庭中嬉闹的三个女娃,“我若不用这种法子,让她每日玩得高高兴兴的,今日可就是三个让你头疼的学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