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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九爷就拍拍弘时的肩膀:“听说内务府已经给你选好了地儿,在给你的府邸画房样子了,明后年的,你也该开府大婚,到时候九叔给你送份厚礼。” 弘时带着淡淡的喜色:“多谢九叔。” 他是在广州时候听说自己亲事的,起初心里不免有几分失望:皇阿玛竟然给他定了蒙古出身的正福晋,且这福晋并不是出身于博尔济吉特家族,而是翁牛特右翼部落之女,其父只是大清册封过的郡王,都不是蒙古亲王。 显而易见,他从前行事糊涂又犯过大错,皇阿玛是再不肯让他心怀储位的希望。指了这么个福晋给他,又早令人给他筹备开府之事,正是要他安分守己以后守着爵位过日子。 做了好多年的长子,弘时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真接受了这个信儿后,心里竟也有几分轻松。 这次广州之行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因广州阿芙蓉流入并非一日之祸了,当真有不少为此家破人亡。 弘时亲眼见了对这药上大瘾的人一旦停了是什么疯癫样子,又见到常年吸食和服用这阿芙蓉的人七分像人三分像鬼的形容,就越发意识到,自己当年差点犯了什么错。 皇阿玛要变成这样,自己就是一国的罪人。 且经过跟着十二叔在当地禁烟,看过官员是如何欺上瞒下,当着他们就敢扯谎话,弘时才觉出自己浅薄,觉出皇阿玛治理天下的艰难来。 要不是十二叔在一旁保驾护航,他估计要被有些臣子哄得滴里咕噜转。 于弘时看来,从前他都有些看不上的,一点儿不吱声的十二叔居然这么厉害,就这,十二叔还说自己没本事,才干完全比不得十三叔等人。 弘时不免想着:若十二叔都比不得十三叔,更比不得皇阿玛,那我怎么比呢? 他之前最崇拜八叔,可八叔到底也输了啊。 于是皇上给他定了这样的亲事几乎明着把他踢出了储君的位置,弘时失望后,最终还是轻松的:皇阿玛已经惩罚了他,说明这件事翻篇了,起码不会把他圈了,像是他的玛法圈禁大伯和前太子二伯一样,他起码可以安稳做个王爷。 皇上自然更敏锐察觉到弘时的变化,心里就是一宽。 比起出京前若惊弓之鸟,似乎自己一个举动就能吓死他的弘时,现在的弘时无疑看着让人安心多了。 就是见了皇上,弘时又有点旧病复发,紧张的舌头打结。 皇上照样让人给十二和弘时上了点心,弘时就像吞药似的吞下去两个小煎包就忙起身叩头谢恩,连着十二爷都不好多吃了,只得一并起身,皇上不免叹了一声,罢了,大概他与弘时总是没有亲近的父子缘分。 能留住父子名分,逢年过节让他进宫请个安就罢了。 见面彼此都是煎熬。 而弘时也是再次见到皇上后,彻底放弃了什么储君之心:想当皇上的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君父的喜欢。 可他实在承受不来去讨好皇上了,在皇阿玛身边,他呼吸都艰难,只觉得想逃跑。 见皇阿玛也不问他,只问十二叔一应清缴阿芙蓉之事,弘时才略微放松了些。 胤裪的专职本就是干丧事,这埋葬阿芙蓉和一些走私贩子也差不多是丧事的一种,他办的很妥当。 皇上听得也满意:“待万寿节后,你就近往胶州港上去一趟,免得误了回京过年。待来年开春,再往宁波云台等港口去转一圈。” 这些港口自没有广州十三行富裕,但相应英吉利人靠岸也极少,差事不忙,十二爷忙应了。又表达自己可以不过年,可以先去宁波大港上查处阿芙蓉的敬业之心。 皇上摇头:“不急,以后只怕还有你要查的时候呢。” 如今石墨笔已经大量生产出来,法兰西作为配方贡献者,先就用一个他们极其满意的价格拿到了一大批石墨笔供本国使用。之后又做起了二道贩子,开始从大清进货石墨笔,跟茶叶绸缎等物一起源源不断运回欧洲去贩卖。 这一项收入很不低。 虽则才做了几个月的生意,皇上已经越发开始重视起海运来了。 十二爷在港口待多了,也颇有心得,与皇上交流道:“其实宋朝时税收就多靠商税了,做的好了竟比农税还要多。” 皇上倒不至于改的重商抑农,在他看来土地还是根本:“但银子总是不嫌多的,如今西北在打仗,也是离不得银钱的。” 两国之战,打打停停,拖上几年都是有的,尤其是准噶尔又有骁勇善战出名。 大军在外,供给要跟上,那商税,尤其是外来的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十二爷也是将正事说完,然后重新跪了行大礼贺喜皇上再得皇子。 弘时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一起跪。 皇上照例邀请十二弟来吃洗三酒,然后又对弘时道:“回去跟你四弟五弟见一面去,明儿一起来你六弟的洗三。” 弘时诺诺应了。 临出门前,弘时鼓足勇气,终于壮胆请命:“皇阿玛万寿节后,儿子仍想跟着十二叔往胶州等港口去继续禁鸦。” 皇上原没定准,是让弘时万寿节后就去,还是大婚后再去,听弘时主动要求,倒是不纠结了,颔首道:“你有办差的心也好,到时候跟着一起去吧。” 弘时就觉得骨头都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