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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文出身陈氏主支,心气颇高。去岁董卓令孔伷上任,他便立刻辞了官,闭门不出,最近开始与叔父讨论著书之事。”荀彧闻音知意,低声与她解释,“主公若真的有意招揽,回到阳翟后,彧也可修书一封……” “不必了。”秦楚缓缓摇头,扯了下他的袖缘,“他若答应,多半也是看在文若的面子上,与我本人关系不大。 这事还是等战事平息后再考虑吧,总归不是急事。” 她早些年还能沾点家族的光,与士族们往来自如。可去年担任大将军本就是件惊天异闻,她自己也不收敛,又是禁女闾又是斥杨彪,把袁氏杨氏几个大门阀得罪得差不多了,不为世家所好也是理所应当的。 秦楚抬头对他笑了下,露出一点点虎牙,似乎并不很失落,反而还眨了眨眼: “天子既然急得要亲征了,我们也早些动手 ,明天便动身回阳翟。文若不需要为这些事劳神,之后还有得忙呢。” 荀彧也微笑了,余光中看见荀绍与孙策正交头接耳,他到底没控制住自己,不知道第几次逾越地伸出手,碰了碰秦楚的手背,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一触即离。 秦楚一怔,抬眼望去,却见他温声道:“好。” 第112章 秦楚醒来时, 天尚未大亮,夏季清晨的天空还泛着青,白色的星子松松散散地辍在西边,东方已有了亮光。 窗外蝉鸣鸟啼一阵一阵的, 声音不小, 却也并不很恼人。她从软榻上翻身起来, 揉了揉眼睛, 看了眼窗外,樟树在微风里细细碎碎地抖着树叶, 平静到让人不辨年月, 差点以为天下太平。 她坐着缓了一会儿, 脑中僵硬的齿轮很不利索地转了两转, 才想起今天是该返程了, 连忙从榻上爬起身。 秦大将军有点认床,睡得其实不太好, 可朝窗外看了两眼,估摸着启程的时间已经接近了,她也不拖沓,就着蒙蒙亮的晨光罩上了外袍。 她赤着脚走到盥洗盆边,马马虎虎洗了把脸, 头发还散着未束, 便听见门外“咚咚”的叩门声,阿湘的声音隔着门板, 模模糊糊传了进来: “主公, 凌晨时坞堡来了人, 说是来投奔的, 您要见见吗?” 秦楚“啊”了一声, 慢吞吞地踩上木屐,给自己随手挽了个乱糟糟的发髻,唰地一声拉开门,对着阿湘道:“什么人?” 门乍被拉开,阿湘就这样和她那衣冠不整的主公打了个照面,木着脸瞪着她那狗啃似的的乱发,又低头看了看她不怎么体面的“村夫扮相”,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说正事: “那人自称徐元直,自长葛而来,说有要事带到,非得当面见您。属下被他烦得没辙,只能先把人带过来了。” 秦村夫表情一滞,随即问道:“姓徐名庶?” “对,本名徐庶——”阿湘应了一声,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主公怎么知道?” 秦楚没吱声,一抬手,把松松垮垮别在发间的玄铁簪抽了出来,随手揣进袖里。 她那头长发是被自己亲手铰断的,现在才长到肩下一点,发尾还有点参差不齐地向外翘,秦楚也没在意,从桌上取了条缎带,随手扎了上去。 她瞥了眼铜镜,借着潦草的镜面看见了里头人。镜子里那人有些瘦削,扎起来的发尾恰好扫在后颈上,打扮虽也不太得体,但至少也没刚才那么一言难尽了。 凑合凑合得了,反正也没人管这个。秦楚于是一把拉住阿湘的手,飞快道: “先把人带去我看看。” 荀家人口虽多,却也不敢太怠慢她,留给她暂住的院子也带了间小书房。秦楚坐在书房内等了一阵,刚刚吃了半块马蹄糕垫腹,还未来得及喝口水,一个武士打扮的年轻人便风一样地推门进来了。 秦楚被那一声“吱呀”拉住了注意,一抬眼,恰好看见那人转身关门。 他一身平民的竹色短褐,腰间佩了把乌黑的铁剑,头发有些枯燥,几乎是风尘仆仆地进了书房,关门转身,便对着她揖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士人礼,口音中也带着点豫州方言的味道: “在下徐元直,见过大将军。” 秦楚一点头,没在乎他不问便进的失礼,指了指对面的木榻:“先坐。” 她跟徐庶面对面,一个是睡醒没来得及收拾,一个恐怕是压根没睡,两个人发式衣衫乃至神情都在向“不太清醒”靠拢,堪称殊途同归。 徐庶倒是没对她的衣着打扮做出什么额外评价,估计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不好看。他一屁股坐在木榻上,开门见山道: “我是来投奔大将军的。” 秦楚:“我知道。所以,你的‘要事’是什么?” 徐庶这才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在下居于长葛,听闻徐/州袁术屯兵南方,忽略天子而拥立陈留王,反心昭昭,本就是想加入官兵的。然而在我整顿好家事、准备投奔前,长葛县令已先动了手,又听闻大将军来了颍阴,因此连夜收拾了行李,前来报信。” 这句“先动手”说得含糊不清,秦楚耳根一动,诸多猜测从脑中一闪而过,正欲再问,便见徐庶目光一转,盯着桌面上那叠卖相可观的马蹄糕,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口水,问: “在下能吃吗?” 秦楚:“……” 她一口气被吊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卡了一阵,顿时半点心情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