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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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迪接手徒弟生前製造出来的烂摊子，又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 肢解烹尸，跟上回杀人未遂相比不存在因果关係，完全两码子事。 过去的无罪定讞已成事实，那么就不算上诉，现在开庭是一场全新的司法战争。 一样的地方法院，围在外头等待结果的记者打破纪录，庞大阵容史无前例，因为外国的 媒体也争相报导，整个国际都在关注这场震惊全球的世纪审判。 他们不懂这个国家发生啥事？ 然而电视机前的我们，有些人期待，有些人早已无奈。 前排。 原告家属捧着儿子遗照哭哭啼啼，律师表示放心，无论如何都会有个公道结局。 运气真好。 控方律师是位充满抱负……但战绩普通的虾兵蟹将，如今有幸接到这笔既能轻松取胜， 又可扬名立万的惊世奇案，运气真的是非常之好。 那学姊的律师呢？ 她没有，学生哪来的钱请律师？ 那她家人呢？ 早上登报脱离血缘关係囉。 然而我想就算有钱，也没律师敢帮她就是了。 疯婆娘学姊只能自我答辩。 最后法官的职责就是依照答辩内容与现有证据作出适当裁决。 看吴迪表现。 「早安各位，我是控方律师杜隶凡，现在开始质询，准备好了赵心萍，请回答你是出于 何种原因将同校学弟古杰英杀害并分尸？」杜隶凡推推眼镜，他想省略，却非得执行这毫无 意义的问答流程，反正审判再怎么峰回路转结果都是一样。 「还不是因为他拒绝我的追求。」赵心萍语带憋瑟一脸委屈。 「就因为这样……夺走一条宝贵性命？」杜隶凡刻意放大音量。 「你不懂，你们通通不懂！」这么快就歇斯底里，赵心萍大力捶桌。 这举动相当危险，惹得吴迪很不开心：「辩方请注意身体言行。」 「没关係的法官大人。」杜隶凡内心贼笑：「既然被告觉得不公，不妨让她解释说明杀 害古杰英的心路歷程。」 不是没顾虑到家属心情，私下都讲好了，感情用事不能打赢官司，何况他们也想深入了 解，挚爱的亲人死得多冤。 赵心萍肯说自然是掉进杜隶凡的陷阱里。 是能有什么原因构成杀人理由？ 讲出来只会让自己的立场更加不利。 「我尽量心平气和。」深呼吸，赵心萍开始她的伟大演讲：「杰英刚入学时马上就造成 全校轰动，没办法长太帅了，你们也知道帅哥的鸡鸡都特别大，所以不只同年级的高一学妹 、还有高二、乃至我们高三学姊都很喜欢，都想做他女朋友，都想被他干，还是处女的都想 送上人生第一次，我不是处女，初夜献给了体育班的篮球队长，大帅哥一枚，当然鸡鸡也是 夸张的大，真的好爱他，每天被捅到烂掉也心甘情愿，感觉来了口爆就吞，喜欢内射就吃避 孕药，被要求肛交也来者不拒，但万万没想到，这获得我宝贵贞cao的男人，居然在暑假时被 放牛班的流氓太妹抢走，唉唉唉有没有搞错？流氓太妹耶？书读不好就算了，整天躲在学校 的角落偷摸鬼祟，不是抽菸就喝酒，哪有人会看上这种货色？肯定是出了什么下流阴招勾引 我的大懒叫，好这也无所谓，就给他俩互渣下去，我没有难过太久，因为开学了，见到杰英 马上振作起来，眼睛为之一亮重新燃起了恋爱慾望，我要跟杰英在一起，帮他生猴子，好多 好多的小猴子，一天天过去，付出所有精力酝酿心情，结果杰英没答应我的告白，不过亲手 烤的小饼乾他有收喔，而且承诺不会和人分享，自己会通通吃掉，我好开心，不一般简单， 你们想像不到，是灵魂获得昇华的极致开心，因为饼乾没加牛奶，里头全是我含辛茹苦一点 一滴挤出来的乳汁，我是不是好棒棒！或许这样就好，当然吃了人奶饼乾倒追我那是更好， 婉拒或许是太突然吧，当下这么觉得，但并不后悔，毕竟竞争压力大，想也知道得提前出手 ，没关係我能等，杰英说他单身，也可能是还没做好谈恋爱的心理准备，我没逼迫，不能逼 迫，深怕造成反效果，相信给出空间让他慢慢考虑，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温柔体贴，结果cao 他妈的没有！一天，仅仅一天，杰英就跟别的女生在一起！ok这也就算，全校女生这么多 ，条件好的大有人在，相较之下我的身材、脸蛋、学业成绩确实不怎么亮眼，但……跟杰英 在一起的是流氓太妹啊！这狐狸精三番两次坏我好事，凭什么？身为人渣何能何德？我到底 哪点比不上她？谁都好就是不能跟她在一起！」 「……」吴迪点头。 「……」家属无言。 「就因为这个理由杀害古杰英？还分尸煮来吃？」杜隶凡听到差点吐血。 赵心萍摇头：「才不呢，我只有拿开山刀去学校警告，只是吓吓他而已。」 「喔，你说前面那场官司。」杜隶凡看了吴迪一眼，死去的罗邦智好像是他徒弟来着， 心中暗想应该不会一样蠢吧…… 「没错就是我那场无罪官司，无罪！无罪！无罪啊！」赵心萍再三强调疯得彻底。 「既然只是警告，为何之后还是动手了？」杜隶凡紧迫盯人势在必得，过去不管，现在 只要赢得这场决斗，今后的自己将声名大噪。 「因为杰英当我面牵她手！牵那流氓太妹不晓得帮多少男人打过手枪的jiba手！不仅如 此！流氓太妹嘴里还吃着我亲手做的人奶饼乾！就在我获判无罪返校那天，你们评评理，这 两人是不是姦夫yin妇嘛！」赵心萍勃然大怒，一点都不尊重法庭秩序。 「就……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该死的杰英故意挑衅，明知我深爱着他，却故意展示春心荡漾的感情状 态，对象还是我此生最想碎尸万段的臭婊子！搞什么？贱死了，全都一样，没人会怜惜他们 ，那就顺其自然化作灰烬滋养大地吧，通通去死，一个个给我！通！通！去！死！」最后一 声简直尖叫，赵心萍搓搓喉咙，揉揉撕心裂肺的大奶胸口。 「听下来你对这位流氓太妹更有意见，怎么就没对她出手？」话音刚落杜隶凡马上后悔 ，当然问题的本身没毛病，只是有关也不该在庭上问，稍嫌无脑，被流氓太妹的亲朋好友看 见这段那还得了？现在是怂恿疯婆娘对她做出某种行动吗？ 但真正让杜隶凡起鸡皮疙瘩的原因都不是这些…… 赵心萍没回答，又或者说她的表情已经回答，五官脸孔扭曲狰狞，好像在说早就对流氓 太妹下手一样，气氛突然变异，体感温度瞬间降低，整个令人毛骨悚然。 「咳咳……辩方可以不用回答这题。」吴迪即时解救尷尬局面。 但不对啊，要是流氓太妹已经惨遭毒手的话……那该怎办？ 完了完了，气势受到威胁，得快马加鞭继续攻击。 「所有人都享有恋爱自由的权利，今天换作女主角是你，同样可以四处分享你的喜悦。 」杜隶凡提出指教，这段是课堂上没有教的。 「才不呢，狗屁不通，这世上压根没有爱情，男女间只有相互猜疑，只剩背叛，光鲜亮 丽的外貌全是假象，都是尔虞我诈的欺骗谎言，即便有了结婚证书也是一样，外遇、偷情… …照常上演，律法约束无用，道德沦丧毫无天理，唯有掏心掏肺才能证明，一个人的感情是 否专一。」又来了，赵心萍压低嗓音诡异呻吟，面容根本就是恶魔附体！ 「所以你是先砍断了脚筋再……」 「不关我的事，杰英自己说爱我的，但别妄想老娘会轻易相信，于是我要求见真心，给 他个机会证明没说谎，结果你们知道吗？他不肯耶！自己一刀下去有很困难？这么简单的事 都办不到还敢说爱我？太虚偽了吧，第一次见到这种人，信誓旦旦没几秒马上露出狐狸尾巴 ，骗子，大骗子，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赵心萍对杜隶凡比出中指。 「……」全场不可思议。 「还想爬走，后来我自己动手，果不其然挖出来的心脏真是黑的哈哈哈！」开怀大笑， 赵心萍的声音宏亮，像在宣告她是这段感情的最大赢家。 家属们一路隐忍，此时终于崩溃爆炸，有些甚至当场昏倒。 ok够了，结果要是判个无期徒刑杜隶凡也没面子，如今死刑定讞没有问题！ 时间交给审判长吴迪。 「首先我在此引用罗邦智法官在赵心萍上一场官司中最后的话。」吴迪侃侃而谈：「『 想判赵心萍入狱，一刀劈来就别躲！』，法律存在的目的无非是保障人民权益，的确，当初 因为罪证不足採纳赵心萍的片面供词……带开山刀去学校是为了完成美劳作品，儘管诸多声 浪表示反对，但无人受伤的事实铁证如山，判决结果没有瑕疵，我们不能因为一点疑虑误判 罪罚，进而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例如美工刀变成列管刀械，难以想像吧，那将会发生 两大社会损失，第一，在学校，学生们再也无法学习刀艺工法，教育部只好删除所有用刀课 纲，埋没了许多尚未萌芽的艺术天才，台湾美术界就此殞落，国际上再也见不到本土作品闪 瞎外国人的狗眼，第二，文具工厂躺着也中枪，无缘无故吃了一计毁灭重击，商品推陈出新 常有之事，但面对执法上的强制下架谁能接受？订单锐减、存货滞销，以致万人走上街头， 抗议有失天理的法规改革，公权力阻止不了夹带怨念的衝突爆发，最终演变成流血事件两败 俱伤，所以说……正确的判决多么重要，充满智慧的罗邦智是多么地聪颖可靠？」 「等等……」杜隶凡气到忘记讲敬词：「赵心萍已经亲口承认，带开山刀去学校是为了 恐吓古杰英，是预谋犯案啊，怎会是无罪呢？再说拿美工刀做比较会不会差太多？请法官慎 思被告行为。」 「罗邦智审案时还不知道。」吴迪据理力争。 「就算当时不懂，在场许多同学指证歷歷，赵心萍就是追着古杰英挥舞开山刀，报案的 教官也提供监控画面了，最后是砍到蒋公铜像断成两半才罢手的，罗邦智的判决明显有紕漏 ，是严重疏失！」受不了了，杜隶凡再也无法忍耐如此简单的白痴问题，这审判长的逻辑能 力相当差劲。 「或许他们只是在玩鬼抓人，开山刀不过是有点超过的趣味道具，那样才有拚命逃亡的 求生感，生存游戏嘛这很正常，临场感破表，懂玩喔，你知道吗？我到高中时还很喜欢…… 这从小到大的童年游戏，好可惜从没想过这种创意玩法。」吴迪陷入回忆，露出满满的幸福 表情。 暂停一下，局势怎变成审判长与控方律师间的辩论大会？ 然后这吴迪是怎样，口无遮拦尽是一堆没营养的垃圾话。 还严重偏题。 「今日暂不研讨赵心萍杀人未遂是否成立……天吶人都往生还需质疑？」杜隶凡头痛欲 裂，然后专业地拉回主线任务，提醒这隻无脑恐龙：「罪证确凿，请不要扭曲事实，现在我 们要为赵心萍的残忍行径判出一个合理刑责！」 「控方律师，你的分析实证非常好，没错赵心萍杀害古杰英确有其事，但台湾是个文明 社会，我们身在司法制度健全的先进国家，要告诉你，不一定每件凶杀案都是有罪，法的制 定是从人心，那为何法的执行不能顺从民意？很简单，拥有理性的智慧、渊博的知识，才得 以解释规章法典，因此诞生法官这项职位，法律的学问深不见底，没有经歷的百姓更是难以 驾驭。」吴迪说得头头是道，旁听们却是一脸茫然，这人到底在讲啥？ 「无论情理法，都没有一条理论……也不可以构成合法杀人的脱罪理由，法律存在的意 义在于严格遵守，若连这项基本原则都做不到，那么司法制度就像空壳一般形同虚设，赵心 萍的手段冷血残暴，且犯后毫无悔意，我在此恳请法官大人从重量刑，这场判决不仅仅是给 家属们一个交代，结果也直接影响社会观感，若普及犯法也不会有太多罚责……甚至无罪的 既定印象，那社会秩序将荡然无存，犯罪率势必骤然提升。」杜隶凡纳闷，为什么得说这些 ？无不无聊？小时不读书长大当法官吗？ 「律法创始于人性，执法者不行……也不该将它作为解决事情的唯一工具，法条的修改 精进就是最好证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年代，跳脱时空背景，对同一起案件的审判……结 果未必相同，就以本案来说，最简单的杀人偿命就能判决死刑，但请思考一下，这四字是否 适用于赵心萍身上？答案是no，我们还需考量赵心萍的心理层面，她用行动证明对古杰英 的爱慕之意无人能及，那又怎会杀害自己心爱的男人呢？试想一下，挥出第一刀的当下，赵 心萍根本不是出于自我意识，她无心伤害古杰英，全是精神崩溃造成的意外后果。」吴迪清 楚自己在说什么，并且对眼前的杜隶凡直摇头，笨蛋一枚，书都白读了。 「我反对！即便确认赵心萍的心理状态有问题，也不能容忍她的行凶事实！」杜隶凡大 吼，意外这词也敢讲！ 「反对无效，天底下没有一位精神病患自愿成为精神病患，如果将赵心萍治疗痊癒，她 不会做出这样行径。」这回够清楚了吧傻瓜们，吴迪得意洋洋。 「搞清楚状况啊吴迪！赵心萍已无法教化，她今天不只杀人、还分尸、还煮来吃！」终 于暴怒，杜隶凡真想一脚踢飞吴迪的死人头。 「前几天我跟一位检察官朋友绝交了，什么原因？因为他抨击我给消防队科长简棠旭的 判决不公平，真是快笑死了，请问哪里有问题？没人拿枪逼那个酒店女子跳楼好吗，这种人 活着只是浪费社会资源，再说谁需要为她的死负责？没有，所以无需介入，任由她了结自我 何乐不为？死意坚决的人我早看多，今天救活明天照样花式寻死，迟早发现你的好心根本白 忙一场，最终简棠旭还赔掉自己性命，妈的蠢死，让家人伤心难过简直罪孽深重，而这位检 察官竟然还替简棠旭护航，头壳真是坏了，起初我想导正他不正确的逻辑观念，很困难，心 很累，为何要花费心思去解释一条这么简单的基本道理？结果还失败，我想釐清，尝试搞懂 检察官朋友的猪脑袋在想什么，到底受到怎样的刺激？遭受哪种严重创伤？思绪才会变得如 此偏差？看他最终还坚守自己的立场才让我恍然大悟……喔原来啊，检察官朋友是个神经病 ，而我却还在分析一个神经病的心理状态着实可笑。」吴迪疯狂对杜隶凡指指点点，非常没 礼貌：「刚有听错吗？上帝啊，你明知赵心萍神智不清，竟然也在研究她的行为举止有问题 ！」 错了。 全都乱了套。 不该是这样。 如果法律坚持保护精神病患的人权，那么谁来保障老百姓的生命安全？ 好，先不讨论精神病患的脑子里装了多少阴谋诡计，今天谁都没把握完全治癒，医师的 评断更是有待商榷，哪天出院了，回归社会，你也不敢在赵心萍的身边一起读书、一起工作 、一起生活，搞不好连搭个公车坐在旁边都会漏尿崩溃。 的确赵心萍的家属值得同情，发生这种憾事谁也不想，所以死者就活该倒楣囉？ 法律的功能是实践公平正义，而不是袒护犯罪之人。 精神病患没有呼吸权利。 这话并非歧视，也不是拿正常人的观点幸灾乐祸，假设哪天自己得了精神病，拜託绑紧 ，如有暴力倾向，千万别放出来，要真是杀害了无辜百姓，唯一死刑不必考虑，我做鬼还会 託梦回来谢谢你。 仗着鑑定报告合法杀人，什么道理？ 还有更该死的是……那些装疯卖傻的无耻之徒。 抖个几下就能平安下庄，真他妈的顶呱呱。 赵心萍正常过吗？ 不知道，如果有，她会恨透现在的自己，祈祷谁来给她致命一击。 唉没救了，司法从不认错，一旦承认审判过失，积年累月的公信力将在一夕之间付诸东 流，他们会选择包庇到底。 全场鼓譟，尤其尚未昏倒的家属们更是干骂不断。 杜隶凡缓缓屈膝蹲下，嘴中念念有词，他不敢抬头，那会看到吴迪宛如月球表面的坑疤 烂脸，是此生见过最令人作呕的噁心画面！ 赵心萍又是嘻嘻又哈哈，原地碎步跳来跳去。 慈祥的吴迪对她比出充满父爱的拇指支持。 ＊ 直播结束。 青苔鱼、狼语者、还有我，无不一嘖嘖称奇。 抢先得知判决结果，我们一致认同乾脆废除司法制度算了。 通通烧掉吧，颠倒是非的宪章法条。 不需要啊，头壳破去的恐龙法官，让你们活着社会反而更糟。 智商像被狗啃一样。 半小时后。 全世界看到的正规新闻令我惊讶，居然是原汁原味的完整报导，有点难得啊，不过也是 ，就算有总统命令也压不下来…… 这荒谬滑稽的无罪审判。 果不其然正义袋鼠又在网上大搞连署，继罗邦智后，马上要讨伐的法官就叫吴迪，白目 嘛，干啥就这么爱惹怒别人，守规矩一点不好吗？ 这是好消息，政府无能迫使百姓革命，官逼民反，几千年来如出一辙。 承认吧，台湾需要改变，改变一次次荒腔走板的无理判决。 不再逃避，这次请勇敢踏上街头，呼喊你所期盼的安全家园。 视若无睹，小心思想上，你也构成帮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