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给你的余生[娱乐圈] 第58节
林嘉誉坐在三角钢琴前,升降台把自己带到舞台中央。 他今天第一套演出服是酒红色丝绒西装,内搭的黑衬衫采用锦纶材质,在舞台打光下呈现出金属般的精致光泽。 台下,橘黄色荧光棒汇聚成星海,配合他的歌声摇晃。 聚光灯的光芒太过刺眼,他看不到台下那个位置,究竟是不是坐着那个人。 - 八点三十五分。 余笙被堵在了路上。 导航显示前方还有一公里拥堵,预计通行时间二十分钟。 她急得不行了:“师傅……不能换别的路吗?” 司机师傅翻了个白眼:“姑娘,我又不会飞,你催也没用。这个点儿就这样,走哪条路都一样堵。” 余笙打开手机地图,看到两百米内有个地铁站。 她算了一下,坐地铁过去只要二十分钟,当机立断下了车。 为了那场正式的饭局,她穿了礼服裙,脚踩七厘米高跟鞋。离开饭店时,她来不及回到酒店更衣,就穿着这一身赶往体育馆。 寒风凛冽的十二月,天气预报甚至说今天晚上有雪。 她光着两条腿,只披了一件聊胜于无的单薄外搭。地铁上的路人纷纷侧目,寻思这小姑娘难道不冷吗? 幸好余笙涂了口红,能够掩盖她早已冻到发青的嘴唇。 因为她一直在疾步行走,高跟鞋早就把脚跟磨破了皮,破溃和鞋子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如履针尖。 她咬了咬牙,还有三站了。 余笙暗暗祈祷着车子能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吧…… - 九点整。 后台,林嘉誉在休息。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打扰他。 大家都看出来了,他今天的情绪差到极点。 而熊怀知道其中的缘由。 第一首歌唱完时,灯光暗下去,林嘉誉看向他预留给余笙的位置,座位上空空如也。 那是全场最好的位置,那位观众却没有来。 彼时,林嘉誉还抱有一线希望。 可能只是迟到了。 他又唱了第二首歌,第三首歌,第四首歌…… 不知唱了几首了,那个人还是没来。 他如坠深海,现场的欢呼声仿佛离他非常遥远,变得像是浓云后面闷沉的雷声。灯光亮如白昼,可他眼前模糊不清,视野里的光点都在一点点弃他而去。 为了不让观众失望,他拼尽全力维持自己的状态,照常完成了一首又一首歌。 可是等到休息的间隙,林嘉誉回到后台,这假面是一秒钟也挂不住了。 化妆师和服装师围着他忙碌,可他像是一具任由摆布的断线木偶,那股死气逼得所有人大气不敢喘。 王柒急火攻心:“他这个状态等下怎么搞!这还有一个半小时呢。” 熊怀非常能理解老板此时的失望:“余小姐怎么会没来啊……都答应好的。” “赶紧给她打电话啊!问问怎么回事!”为了能让林嘉誉好好演出,王柒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解决方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第一次希望余笙立马出现。 熊怀跺脚:“我打了!关机!” 王柒绝望地拍响脑门:“那没戏。” 林嘉誉换好造型,他双手撑住化妆台,借力站起。那身影看起来莫名地清癯,好像这一个动作便已经耗光了他的气力。 大家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微微驼着的脊背重新直起,林嘉誉紧咬着唇,沉默注视镜中的自己,空洞的眼睛一点点恢复了神采。 熊怀提醒:“誉哥……差不多该上场了。” 他点头,声音沉抑:“好。” - 九点十分。 余笙的手机没电了,调不出验票二维码,她心急如焚。 幸而这时保安询问她有没有带身份证,这场演唱会也可以刷身份证入场。 她喜出望外,赶紧掏出身份证,总算进到了场内。 一门之隔,外边是萧瑟寒冷的夜晚,里面是橘光满布的银河。 余笙站在最后一排,扶着栏杆喘粗气,好像一只快要累死的牛,喘得肺部生疼。 “赶……赶上了!”她情不自禁地激动叫嚷。 正好下半场即将开场,观众热情地舞动荧光棒,迎接大明星重返舞台。 一束追光打向舞台正中,林嘉誉坐在一把高脚凳上,面前是直立式麦克风。 前奏响了一秒钟,他却突然半转过身,对后方的乐队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音乐戛然而止。 观众的低语此起彼伏,大家以为台上出了什么意外。 他取下麦克风,环顾全场:“今天,很感谢大家来听我的演唱会。” 全场掌声雷动,他又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先别急着鼓掌。 等周遭恢复安静,他垂眼看着地面,慢慢说道:“其实……我今年,状态很不好。尤其是上半年,完全没有灵感,一首歌都写不出来。那时候挺崩溃的。” “大家总说我是天才,没有瓶颈期。然而现实是,今年我曾经一度觉得,我可能……该隐退了吧。” 他蓦然苦笑:“因为……我最喜欢的音乐,讨厌我了。” 他拿着麦克风的手垂在腿上,一声短叹,没有被收音装置捕捉。 了解林嘉誉的粉丝都知道,这个人从来不卖惨。 无论承受过什么,他都会小心翼翼藏起那些不堪,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展现给大家。大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破天荒地暴露脆弱。 台下观众零零散散地喊出加油,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余笙也被那些人的情绪所感染,跟着他们一起为他鼓劲。 林嘉誉腼腆地笑了笑,重新将麦克风举到唇边:“可我很幸运,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拯救了我。她就像缪斯女神那样,重新赐予了我一切。” 霎时,余笙懵了一下。 他说:“无数的旋律重新回到我的脑海里,我觉得自己又能为大家创作出新的歌曲了。” 停顿片刻,他道:“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这位老师。” 旋即,他话音一转:“但是,世间总有很多无奈。以后,我可能也没机会跟她合作了。” 他感觉心脏好疼,眼睛也莫名地发酸。 “我曾经写过一首歌,《荒梦》,今天我想把这首歌唱给她。” “尽管……她没来,听不见了。” 林嘉誉示意乐队可以开始演奏。 余笙遥遥望着台上,太远了,他的身影好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透过大屏幕,她看到总是清傲的男人低下高贵的头颅。他双手捧着麦克风,缩起宽阔的肩膀,喃喃诉语。 落向他的灯光半明半暗,将他对半撕扯。在那哀矜的嗓音里,好像漆黑将要吞咽光明。 “走在时间冲刷的人墙,错过都来不及欣赏。” “谁的生活不是寻常影像,还能变幻多少新奇花样。” “这首歌,不要路人捧场,只要有你为我鼓掌。” 余笙脑子好乱,她也快要被淹没在黑暗里了。 她想起和林嘉誉吃过的每一顿饭,想起他们缓步碾过江畔,想起他们在海里紧握的双手。 想起他为数不多,格外珍贵的笑容。 “想在秘密的深夜将你触碰,” “想成为你故事的第一人称。” 一丝冰凉在余笙脸颊化开,她困惑地伸出冻僵的手。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了,不知是谁温了一壶酒,浇在她心上,惹得她生出昏沉醉意。 一首歌搅碎了良驯的夜。 在这一字一词里,彼此隐秘而放浪的心事昭然若揭。 “可我是否……只能眼睁睁。” “看你做我的诗,而我……做你的梦。” 酒喝得太多了,竟然从眼角淌落。 大屏幕上,男人的模样愈加影影绰绰。余笙抬手抹拭眼睛,人还是那个人,可是他为何离得那么遥远。 台上,林嘉誉茫然地搜寻人海。 找不到。 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