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旧事
等闲下来了之后，杜嫣就随便找个时间，把父亲之前寄养在家里的鸟送了回去。 她的温馨小屋装着自己和喜欢的人就足够了，再多点别的生物都算打扰。 比如之前某个晚上两人在客厅里zuoai，情到浓时，杜嫣不小心喊得大了点声，就把睡得正酣的小鸟给吵醒了。 被吵醒的鸟们有点不满，在乌黑的窝里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叫，吵得她有点…… ……扫兴。 杜嫣难耐地咽回梗在喉咙里的喘，兴意阑珊。 她“啧”了声，下身还被谢京意插着，嘴上已经嘟囔开了：“……我叫一声它们就叫一声是吧？” 谢京意：“……” 虽然，事实确实是这样，但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多少有点好笑了。 “那我们回房间？” “不。” 杜嫣垮起个批脸，不乐。 “就在这里，我就是要叫，就是要吵死它们。” “……笨蛋。” 至于别的，这俩鸟对于杜宽来说，本就意义重大，确实是该及早送回去。 毕竟那是他亡妻留给他的，为数不多的慰藉- 杜嫣的mama没什么母性，和她相处的时间也不多。所以杜嫣在母亲那受到的，基本都是小猫小狗般的待遇，开心了就给几颗甜枣，不开心了不仅要给一巴掌，还要转手送走。 杜嫣在小时候就很懂事，她知道mama喜欢鹦鹉，也常听她向父亲倾诉关于家里那只小鹦鹉的忧虑。 “听说鹦鹉单独饲养会让它们感到无聊呢，我们家就养一只小一，它会不会抑郁自残呀？” 父亲总是很有耐心地安抚她：“不会的。小一有你陪着，怎么会感到无聊呢？” 为了讨mama开心，小小的杜嫣在母亲节这天，特意让司机叔叔带她去鸟市挑了只可爱的鹦鹉。 它和家里的小一长得差不多，都是头上长呆毛的腮红小鸟，叫声清脆悦耳，活泼又亲人。 在司机叔叔一路夸奖她懂事的话语中，小杜嫣乐呵呵地把新买的小鸟放进鸟笼里。看两只小鸟互相试探了一会，相安无事，她在心里偷偷期待着，那位贵妇人的脸上会为她的讨好而露出欣喜的表情。 可是事与愿违，她的母亲好像对她更生气了。 那个晚上，雍容华贵的妇人在丈夫的劝慰下依旧大发雷霆。 精致的妆容被泪痕弄花，她止不住地对杜嫣和杜宽绝望地大叫，斥责。 直到小杜嫣被司机送到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她的小脑袋瓜子里还在嗡嗡响。 “万叔叔，” 她向前拉住那个慈祥叔叔的手，声音里止不住地颤。 “我是不是，不该给mama送小鹦鹉……” 眼眶红了一路的小朋友，在此刻终于放下了一身紧张和戒备，崩溃地哭出了眼泪。 “没有，不是嫣嫣的错。嫣嫣没有错，嫣嫣给mama送她喜欢的小鸟，怎么会是你的错呢？” 万源锁好车，蹲下身子，让自己能与小姑娘保持平视。 他在杜家做司机有些年头了，也大概清楚这一家子的情况。 杜总常年忙于事业，虽然也很爱夫人和女儿，但一个人有限的精力都大多被分给那位患有心理疾病的夫人，最后女儿就只能分到夫妇俩所剩无几的温情。 可怜的小杜嫣。 她只听过mama说，一只小鸟独居容易变得孤独，可是从来没有人告诉她，让别的小鹦鹉住进鸟笼里，也会分掉小一对mama的爱呀。 对于万源这样已经具备一定阅历的中年人来说，杜夫人这回对杜嫣的撒气与她往常的无理取闹没什么区别。 因为女儿把送给她的鸟放进了原住民的笼子里，杜夫人担心，原住民鹦鹉会因为同类的陪伴逐渐变得不亲人。 于是她很生气，对女儿歇斯底里。 明明还有很多种解决的办法，夫人这样对小姑娘发脾气，其实就是想找人撒气罢了。 万源汗颜，对杜夫人的无理取闹已经熟视无睹。而且杜先生从来都是惯着夫人，也没有制止过她这样不得体的行为。 家里的小姑娘就惨了，除了夫妻俩时不时逗弄宠物般的怜爱，只剩厨娘阿姨和司机叔叔心疼。 幸好，她及时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老爷子和老太婆都很喜欢杜嫣，他们也知晓家里那儿媳的脾气，一直对她颇有微词。 “嫣嫣，跟着爸爸mama受委屈了……嫣嫣不要难过，还有爷爷奶奶要你啊——爷爷奶奶都好爱嫣嫣——” 无所谓，没有母爱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没怎么有过- 小姑娘长大了，她会像宠物小狗那样亲人，对人的喜爱从来都是克制又礼貌，点到为止。 再多，再烦，也没人喜欢，反正都会被讨厌的。 然后她遇到了很多的人，陌生人，同学，朋友。在一步步的长大中，慢慢揣摩对人的情感态度，对他们的喜爱，对她们的厌恶，将这些真切的情感渗透到自己的心里，一点一点积累，在摸爬滚打中学会“爱”。 就像当初，分开她和谢京意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夏涵冬。 也不只是那几句毫无重量的示威。 “拜托，从他刚接手公司起，我就一直都陪在他身边帮他处理重要事务。” “你不会真的因为自私到吃飞醋，就让他把我踢掉吧？” “女朋友谈了还能分，但是我就是有实务的呀。我现在的这个位置，现在不仅是谢京意离不开我，就算他公司离开了我，也不能在一时半会内找到更合适的人选。” 但是夏涵冬实在是低估了杜嫣自私的程度，她能自私到，光看着谢京意和夏涵冬走在一起就会生气。 她能自私到只爱自己- “这段感情给我带来的痛苦已经超越了它带给我的快乐，为了我自己，我应该放手。” “这是我自己的解脱。” 过了很久后，在某个朋友局上，尘封的往事被翻起一角。 那个晚上，谢典莫名想起了当年哥哥被杜嫣蒙在鼓里，偷偷甩掉的事。 酒精有点上头，她翻出陈年记录，把这段来自杜嫣的消息记录发给了谢京意。 “我感觉，当时打败她对感情的坚守的，不是她对你的不信任，只是她在精神上对自己的压迫。” “啊，她好爱你，从始至终，我好酸。” “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老婆？” 谢京意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小猫从身上摘下来后，先是要把人抱进浴室里清洗干净，然后还要抱回床上帮她抹身体乳、穿睡衣。 替她掖好被子后，时间稍有空闲，谢京意拿起手机查看消息，避免遗漏工作上的突发情况。 顺手点开谢典发来的消息，他站在床边认真看过屏幕上的文字后，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他没有回复谢典，随手将手机充上电后放回了床头柜上。 浴室里的水声把思绪冲刷干净，早已坦明的心意却在此刻变得意犹未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