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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06.没有勇气的人

    午休时间,见温念澄起身准备要从前门离开,正好收拾好桌面的路霞伊便赶紧跟上,在走廊上叫住了他。

    「我可以去吗?」她问。

    每当邻近比赛时,温念澄几乎在中午都会到音乐教室去练琴,可路霞伊午休时间大部分都在忙,否则就是因为疲劳而睡下,很少有能陪他去练习的机会。

    「当然。」温念澄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不禁勾起唇角,轻轻点了点头。

    「一个人练习不会很孤单吗?」路霞伊走到他身旁,与他并肩而行,看着身旁比自己高出约莫一颗头的男孩问。

    「已经习惯了。」温念澄柔声回答,「但你能陪我一起,我还是很开心。」

    她看着地面思索了一阵,想了想后又道,「那以后我有空的话,都能陪你来练琴。」

    见温念澄一顿,像是不相信她所说,路霞伊微微鼓颊,「我是说真的,除了陪你以外,我也很喜欢听你弹琴呀。」

    语毕,她乾笑了两声,发现自己这话似乎有些直接了。

    「打勾勾?」她伸出自己的右手小拇指,「以后每个礼拜至少有一天的午休我会陪你练习,就算我很忙也会努力空出这段时间。」

    温念澄轻笑,随后开心的点了点头,同样伸出小拇指来勾住她的手指。

    「你的手真的很好看。」路霞伊张开五指,示意他同样这么做,随后将自己的手掌贴上,与他的手来比大小,「比我大好多喔。」

    温念澄凝视着两人相贴的手,看着她单纯的神情,不禁压下了手指,就这样扣住路霞伊的掌。

    霎时间,路霞伊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漏跳了一拍,有些惊吓的倒抽了口气,赶紧将手收回,继续往前走着,装作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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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练完几遍同样的曲子后,路霞伊见剩下的时间还不少,便开口询问了上次来不及说出口的问题。

    「温念澄,你能跟我分享你学音乐的事吗?」脑海中映出每次看他弹琴时虽然专注,技巧高超,却感觉没有倾注感情的模样,路霞伊坐到他身旁,「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係……」

    温念澄侧过脸去,看着她的发顶,视线顺着往下来到她的面部轮廓。他缓缓伸出手,稍稍拨开她额前的瀏海,动作温柔而充满怜爱。

    「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他微微弯起嘴角,随后闔上琴盖,「老实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心路歷程,或许很多学音乐的人都跟我一样。」

    接着,他开始诉说自己过去的事。

    约莫在温念澄三岁时,他对于家中的钢琴產生了好奇与兴趣,也是因此母亲发现了他在音乐方面的优秀天赋,便让他开始学琴。

    他的母亲曾是一位钢琴家,曾经在许多国家举办独奏会,也获得不少国际奖项肯定,可却在生涯最辉煌时结识另一半,因而放弃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在婚后成为家庭主妇,专心处理家务与照顾孩子,替在外打拚事业的丈夫分忧解劳。

    也是因此,她将自己的梦想寄託在孩子身上,原先是想让两个孩子都接触音乐,可比较大的jiejie对音乐没什么兴趣,让她弹也弹不好,个性相较之下又较为不听话而叛逆,于是她只能专心培养温念澄。

    而温念澄的确也不负她的期望,在小小年纪便取得了眾人皆为之讚叹的成就。

    然而这样的成果自然不是轻松可得,在这样的才艺上,除了生来就有的才能外,更多的是要倚靠后天不懈而长时间的努力。

    国小时,只要一放学回家,写完功课、吃饱饭后便是练琴时间,每天都约莫要练习四个小时以上,假日时更是八小时起跳。

    由于母亲身为家庭主妇,因此能随时掌控他的一切行为,只要在她规定的练习时间,温念澄只能乖乖进到琴房内,一而再再而三的练琴,其他事都不被允许。

    在分享这些回忆的同时,温念澄的语气与表情仍是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也看不出埋怨或者其他负面情绪。

    不如说,那些不甘愿的心情只存在于曾经。

    「以前我也曾经很讨厌弹琴,觉得很累,觉得为什么我要为了不属于我自己的梦想这么努力。」温念澄轻抚琴盖,想起了家里那架陪伴他许多年的钢琴,「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如果我不弹下去,我反而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路霞伊看着他平淡的面容,莫名觉得有些难受,她实在想像不到眼前的温念澄过去究竟承受着如何的压力,纵然如今他说得云淡风轻。

    「你没有跟母亲好好沟通过吗?」她抓着裙摆,蹙起眉来问,「为什么不反抗?」

    温念澄看着她的眉间,想起自己从前为此而哭泣的每一个日子。

    他知道反抗没有用,可在明白现实而对此屈服之前,他也从没想过要跟jiejie一样,明确表现出自己的不乐意。

    「因为,」温念澄垂眸,这一刻路霞伊终于自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脆弱与无助,「我是没有勇气的人。」

    他是没有勇气的人,无论是以前的温念澄,还是现在的温念澄皆然。

    不想弹琴却怕被母亲责骂时也是,被同班同学嘲笑欺负却不敢告状时也是,他明白,自己太过懦弱,什么也办不到,只能依靠他人的帮助。

    从前有路霞伊挡在他面前训斥那些男孩,可没有人能劝他母亲放下这份执着。

    jiejie曾因为看出他的不情愿而跟母亲大吵一架,可最后仍是无疾而终,因为他没有勇敢的表明自己的意愿,在母亲要求他进琴房练习时,他仍是只能乖乖的带着乐谱进门。

    见一向温柔且神情和善的温念澄露出这样的表情,路霞伊有股衝动想要抱抱他,给予他些许慰藉。

    如果有能力能够保护这样的他就好了——此刻,她忍不住这么想,同时内心也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下,开始悄悄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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