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周崇叡带她去了附近的商场，两个半大孩子，买衣服鞋子做不了主，只去小饰品店买点零零碎碎的玩意。

    周嘉妍先挑了一把小花伞，蓝色的，下雨时用。又买了支护手霜，一个一个试味道。

    还有小镜子、小梳子。

    杯子家里有，周宏志先前特意给她买了一套小动物主题的，连带着她的餐具也都是可爱风格。

    然后她又挑了一个大樱桃斜挎包，把那些小玩意都装进去。

    结账的时候，售货员捅捅身边正在对账的同事，“呀，是双胞胎。”

    然后略微倾下身，笑眯眯问正在掏钱的周崇叡：“这是你jiejie还是meimei呀？”

    “……是jiejie。”

    几个阿姨凑在一起啧啧惊叹，甚至临走还塞了几颗水果糖分给他俩，走出去一段还听到她们在说：“真可爱……长得真像……”

    他和周嘉妍哪里像了。

    周嘉妍没心没肺的，乐呵呵的，手里剥着糖纸，一心只顾着把糖球塞进嘴里。

    没想到连蛋糕店的阿姨也一眼认出他俩是双胞胎。

    周崇叡觉得棘手了：既然他们都觉得周嘉妍和他长得像，如果他把周嘉妍找个地方扔了，估计第一个被找上的就是他。

    在说，哪里像了。

    他侧眼打量周嘉妍。

    周嘉妍正在专心挑选蛋糕。货柜里的暖色灯条映在清澈的瞳孔，睫毛又长又弯，说话的时候嘴唇也微微翘起来。

    头发梳理妥当了，不像早起那样咋咋呼呼，只从樱桃发夹里不经意掉出一缕碎发，柔软地贴在颊边，被她随手拂去耳后。

    他不太高兴地收回视线。

    他才不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讨厌鬼。

    大概是从那天起，周嘉妍觉得周崇叡好像变得爱搭理人一些了。

    虽然好像是错觉……他仍然是那副不怎么说话的样子。

    周崇叡每天固定八点练琴。因为一旦放任周嘉妍不管，她就一定起不来，他要做第一个才能保证每日计划顺利进行。

    偶尔她练琴，周崇叡会留下听一会儿。

    他第一次听她弹F小调圆舞曲，蹙起的眉头就没下去过：“你这个装饰音……”

    他拉长了声音，在“很怪”和“很刻意”之间斟酌，最后选择了比较折中的：很烂。

    周嘉妍听后，肺都要气炸了。虽然她也能感觉出来她的版本似乎和周崇叡相比不是那么对味，但也从来没人说过她弹得这叫“烂”。

    她开始攻讦周崇叡：“你的299才叫烂！左手的第三个八分音符永远拖泥带水，和前一个音永远凑不成一处！”

    ……

    两个人的考级被安排在了同一天，只不过周嘉妍在上午，周崇叡在下午。

    地点在市中心的大剧院。

    因为这种考核的时间弹性比较大，虽然周嘉妍准考证上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二十，但具体几点进场不好说。顺利的话可能会提前，延续到下午的情况也并非没有。

    十一点半，候场的周嘉妍被通知进入考场。

    考场规定只允许坐一名考生，其余人只能是考官，闲杂人等均不得入内。即使是同为考生的周崇叡也不行。

    考级内容是演奏四支乐曲：练习曲、复调乐曲、大型乐曲和中小型乐曲各一首，从考纲公布的10支乐曲中随机抽取。考场中，考官会告知考生具体需要演奏的曲目。

    周嘉妍穿着挑不出错的白衬衫，袖口简洁，只在胸前领口处露出点精工压制的花边，下面是件深红色的及膝半裙，穿着长袜和圆头鞋子，规规矩矩梳着马尾，既显得稳重不跳脱，又有些符合年纪的活泼俏皮。

    周嘉妍确实很适合穿红色系的衣服。

    她带着自持的微笑走出考场，周崇叡却能体会到其中一些微妙的自矜：她一定发挥得不错。

    剩下的考试堆积在下午进行。周宏志抽空从公司过来，带着周嘉妍和周崇叡去吃饭。

    周嘉妍说她抽到的考题：“我抽到了车尔尼740，三部创意曲11，K570降B大调，还有一首C大调。”

    听到有740，基本上，周崇叡就觉得她已经成功了一半：毕竟他没见过几个人能够像周嘉妍那样，130 速度上依旧稳得住拍，基本功硬得令人发指。

    更何况还有一首C大调回旋曲。

    所谓“托卡塔”风的乐曲，Toccata，源自意大利语，意为“触碰”，注定了这首曲子演奏时的那种自由灵动。这点与周嘉妍相当契合。

    况且，她的其他曲目也并不差。

    也许是顾虑着还没有进行考试的周崇叡，周嘉妍并没有提起自己的成绩。虽然章程上要等八月底查询自己的成绩，一般情况下在考场上就会被告知。

    轮到周崇叡时，候场的考生已经少了很多了。周嘉妍终于不需要纠结要不要挤进门口那片忐忑的浪潮中，走近了点，试图从门缝中听一听他具体要弹些什么。

    车尔尼740。创意三部曲11。前两首和她完全一样。

    其实她最想听的是他弹G大调。

    虽然也是轻快的基调，她却不常弹，因为总觉得弹得不太好听。周崇叡倒是格外适合，经由他弹出来时有种奇异的荒诞感……

    她只有这时候才偶尔会想：他在想什么呢？

    创意三部曲11演奏完毕。短暂的停顿后，他果真开始演奏G大调变奏曲，最后是F小调圆舞曲。

    周嘉妍侧脸，映入眼帘的是下一个考生苍白的面色。

    在周崇叡后面弹，确实压力蛮大的。

    周嘉妍和周崇叡打电话给mama报喜。八月的头一件大事已经完成妥当，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地带周嘉妍熟悉环境、顺便预习下初中的课程，为开学做准备。

    现在不用每天固定练琴四小时了，周嘉妍和周崇叡就每天抽出一小时摸摸琴就行。

    周嘉妍好不容易不用早起，可周崇叡还是八点准时敲响她的房门：他要练琴。

    周嘉妍柳眉倒竖：“你不能换个时间练琴吗？”

    “我和朋友约好了，九点半去打球。”周崇叡次次来找她都是梳洗清爽的样子，周嘉妍深刻怀疑他晚上是不是不用睡觉。

    她依旧堵着门：“那下午呢？”

    周崇叡语调平平：“下午还有下午要做的事。”

    周嘉妍：“……”

    行！你了不起！你清高！

    ——————

    小又：他才不像她那样，表里不一的讨厌鬼。

    （你骂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