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侵掠如火（4）
随着年岁渐增，陶亚凛觉得时间的流逝似乎越来越快了。 她在高中的那三年就有这样的体悟，没想到上了大学后明明感觉才开学没多久，转眼间已经来到冬天，再过一阵子便又是新的一年。 冬季来临，同时也意味着起床这件事变得更为困难。 过去，无论再怎么赖床都会被奶奶破门而入叫醒，可现在的她无依无靠，闹鐘关掉后还没醒就完蛋了。 这天气候湿冷，是个连农民历上都应记载宜睡觉的好天气，陶亚凛在被窝里头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起床。 好不容易熬过了上午的课，在吃完午餐后，她的睏意又更加浓厚，巴不得立刻回租屋处大睡一场，可想到待会还有体育课，若是翘掉了，她实在良心不安。 原本她以为洛衡又不会出席了，毕竟实在没见他来过几次体育课，加上老师本就不点名，也渐渐的许多同学都习惯性蹺课，认为反正体育学分为零，只要及格就好。 不过在鐘响后没多久，洛衡就推着门走进来，朝着坐在台阶上打着呵欠的陶亚凛走去。 「小不点想睡觉？」见她短短几分鐘内一连打了好几次呵欠，他觉得这模样还挺新鲜。 「嗯……」陶亚凛的眼眶泛着因打呵欠而涌出的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在体育老师来了之后，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老师让同学们动起来，投投篮，说是身体热了就不会冷了。 虽然实在不想动，可在这里偷懒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陶亚凛至球篮里拿了一颗球，还顺道替站在身后的洛衡拿了一颗。 因为想睡觉，她的力气也变小了许多，投出的球虽然方向是准的，可连边框都没有碰着。 反倒是洛衡，见她如此认真，自己也随手投了一颗，就这样完美进洞。全程目睹的陶亚凛嘖了声，乖乖地去捡自己那颗已经滚到远方的篮球。 她缓缓地朝另一边走去，途中正好经过了正在打斗牛的场地边，可她因为精神恍惚的关係没想这么多。 不料，她连身侧传来的「小心」都没有听见，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侧边就忽然飞过来一颗球，砸中她的脸部。 被这么一砸，陶亚凛整个人都清醒了，她痛的差点就要哭出来，轻抚着自己的鼻樑。 「抱歉抱歉，你还好——哇啊！」罪魁祸首朝她走来，在看到地上两滴血的瞬间叫了出来。 感觉鼻腔内有股热流不停涌出，陶亚凛后知后觉的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用手一抹，满手都是血，模样怵目惊心。 原本在一旁悠间的洛衡也注意到了那儿的不对劲，赶紧走到她身边，「喂小不点，还愣着干什么？」 「啊……」陶亚凛尷尬地笑了笑，「我觉得我现在需要一张……卫生纸。」 洛衡嘖了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接着拽着她准备离开现场，「先止血重要，给我捏好你的鼻子，头往前倾。」 陶亚凛不敢直接将血抹在他的衣物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用一隻手去接滴下来的血，另一隻手则听话地捏紧鼻子。 「好笨，怎么会没看到球？」洛衡微慍。方才他不是没有目睹她被球砸到的那瞬间，本想用手上的球同样地给对方来个回击，后来冷静想了想，还是先处理这个小不点比较重要。 「我怎么知道无缘无故会被球砸到啦。」陶亚凛的声音变得有些滑稽，「而且、而且我就很想睡觉嘛。」 领着她来到了体育馆一楼的紧急处理区，洛衡先是压着她坐好，抽了几张卫生纸给她后，从冰箱翻出了用夹链袋装的冰块，在外头包了层卫生纸后递给她。 「你好熟练。」难得有这样让洛衡帮自己服务的机会，陶亚凛觉得有些新奇，「你常常流鼻血？」 「……你的推论能力挺烂的。」念在她现在的状况，洛衡就不与她计较了，「不过是曾经帮我弟处理过一次罢了。」 「你、你有弟弟啊？」陶亚凛眨眨眼，还以为洛衡是独生子，毕竟从来没有听过相关的资讯。 「嗯。」洛衡坐到她的身侧。 「跟你差很多岁吗？」她对这个忽然冒出的弟弟感到有些好奇，想知道对方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小不点，你对我弟有兴趣？」洛衡趁她双手都忙着而无法反抗时搭上她的肩，语气听不出任何悲喜，「不过很可惜，他死了。」 外头上一秒还响亮着的鸟鸣戛然而止，像是识相地配合这尷尬的气氛闭嘴似的。陶亚凛原本还带着一丝好奇的表情转瞬间垮了下来，她望向洛衡毫无波澜的眼眸，有许多话想问，最后却仅仅挤出一句道歉。 「对不起。」她别开眼，感觉现在说什么都不对，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道歉？」洛衡的语气不似在生气，却冷静的令她心慌。 「因为我……我提起了这种难过的事情。」她垂眸，鼻血似乎是止住了，陶亚凛松开了手，将手中的卫生纸往垃圾桶丢。 要不是她多嘴问了那句，这个话题早就过去了，气氛也不会如此沉闷。 「没事。」洛衡拍拍她的头，嗤笑了声，「你问与不问，都不会改变事实。」 早在八年前，又或者十八年前，在洛衍出生的那刻，所有事便被注定好。 谁也改变不了。 * 两人步出体育馆时，原本乌云密佈的天开始下起了雨，雨势虽不大，可也是让人必须撑伞才能全身而退的地步。 陶亚凛从包内拿出了折叠伞，撑开后正准备从侧门离开，回到温暖的租屋处去好好休息，并在晚餐时间吃一顿丰盛的大餐，弥补方才的大失血。 走了几步，她见洛衡仍站在簷下没有动静，又见他身上连一个包包也没有，想必不可能会随身带伞了。 犹豫许久，加上仍是对于方才的事有些歉疚，她走回了洛衡身旁，接着踮起脚尖，试图替他撑着伞。 「你就不能蹲下来一些吗，我这样手很酸……」她咕噥着。 由于她的伞不大，因此她几乎是与洛衡贴着手臂一起走的，陶亚凛想着，若是这样的景象被认识的人看到，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虽然担心，可现在的她仍是像被下了蛊一样，说什么就是没法离开他身旁。 洛衡见她吃力地为自己撑伞的模样，不禁笑了出来，一把抢过伞柄，改由自己来撑着伞。 明明身在冬季，可这样与洛衡贴着，她却觉得身体无比炙热。 在前往侧门的路上，陶亚凛才发觉有些不对劲。 「洛衡，你待会没课啊？」她问。 「没。」 「怎么每次见你都没课？感觉你跟大四的一样间。」陶亚凛吐槽，「你学分很少吗？」 「我只是翘掉了。」洛衡毫不愧疚地答。 只是？ 陶亚凛轻哼了声，「天才任性是吧？」 「你明白就好。」 陶亚凛被他的自傲稍稍激怒，又抢回了自己的伞，让他淋了几秒雨，「但我要回家，我只有一把伞，看来你要淋雨了，真是可惜。」 「我载你回去不就好了？」洛衡对于她的小小捉弄不是很介意，反而还勾起了笑。 有道理。 虽然有道理，但、但这样是合理的吗？陶亚凛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混乱——到底是怎样的男人，才会对一个女孩子毫不害臊地说出这种话？ 虽然答应了他的帮助，可直到返回租屋处后，陶亚凛的脑袋仍是乱糟糟的。 她坐在床铺上，抓起一隻抱枕往怀里塞，看着窗外不知何时才会停的雨势，觉得与自己纷乱的内心异常相似。 她实在越来越搞不清自己的心情了。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与洛衡究竟是何种关係。 既非学长学妹的关係，也非朋友，更不可能是恋人。 为什么这样曖昧不明的关係能维持将近一个学期呢？ 陶亚凛重重叹了口气，将脸埋进抱枕里头——明明近日天气愈加寒冷，可她却觉自己的心似乎越来越guntang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