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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怎么还是我 第67节

    她双目紧闭,心道苟活这么些年,难道真的要这样死的不明不白的?

    少顷,预想之中的疼痛却未到来。

    那双手温暖干燥,明明刚才对战时如此坚定有力,而此刻却隐约在颤抖。

    然后,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

    任平生颤抖着将大医师抱入怀中,空空的衣袍之下,只有一颗头颅真实的存在着。

    比她想象中要轻很多。

    她扯下伪装,不再掩饰,用自己最真实的声音,沉重地呼吸了许久才道:

    “你…还活着啊。”

    听到熟悉的声音,大医师仓惶抬头,看着对方在自己面前扯下黑色兜帽,露出那张她熟悉万分的容颜。

    四目相对,两人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大医师双唇嗫嚅片刻,不再用素色长袍作为伪装,长袍顿时曳地而下,脱离之后,只余一颗孤零零的头颅被任平生抱在怀里。

    大医师心道,像她现在这样,哪里算还活着呢。

    就连个鬼修都算不上,只是个半死不活的活死人罢了。

    可她终究一言未发。

    任平生抱着这颗失而复得的头颅,双腿一软,深深埋进土里。

    第43章 此去经年

    任平生伏跪在地上, 良久没有动弹,若不是胸膛仍在剧烈地起伏着,大医师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情绪太过激动, 撅过去了。

    任平生抱着这颗头,感觉到对方挣扎着动了动,她手臂微微一松,大医师就挣了出去,一颗头悬在半空, 张嘴便是:“闷死我了。”

    任平生索性就着这个姿势直接席地而坐, 她半是掩面,盯着大医师看了一会儿,沉重地叹了口气:“霜天晓。”

    “诶, 怎么?”

    任平生头疼道:“你就不能让我多温情一会儿。”

    霜天晓先是露出一副牙酸的表情,才道:“好久没听到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任平生轻声道:“只是鬼域无人叫而已,若是在人间, 还是有不少人信奉你这位医道祖师的。”

    她说的是实话。

    霜天晓跟她和砚青一起被奉上古三圣, 复苏时代后的医道全靠当年霜天晓留下的医书支撑起来, 称她一句医道祖师,她担得起。

    任平生单手支颐, 沉默片刻,低声道:“怎么搞成这幅样子的。”

    霜天晓在空中飘了一会儿,降落到和任平生的视线平齐的程度,说:“还没问你呢, 被九天玄雷辟中,我还以为你死的透透的了, 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任平生按着眉心:“嗯, 也算命大。”

    霜天晓点头, 赞同道:“若非命大,你我也不至于都搞成了这幅鬼样子,还能在千年后相逢。”

    任平生瞥了她一眼,终于道:“我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霜天晓眼眸微垂,声音难得没了平日里的凉薄尖锐,谈及这种沉痛之事,反倒缓和下来,眉目沉凝,仿佛穿过了千年的时光。

    “你死后,弥天大阵失效,我们四个守阵人全都重伤,天下乱成一团。

    不过十年时间,灵族灭亡,蛮族蛰伏,妖族避世。时常天降陨火,百川倒悬,地裂深褶。”

    霜天晓说到这里,顿了下,平静地用四个字概括了那几年的一切:

    “生灵涂炭。”

    “再几年,我们人类修真者也撑不住了。”

    霜天晓偏过头去,深深看进任平生眼底:“你也知道,末日之下,哪怕不能修炼了,我们靠着这一身已经修为不凡的躯体,至少都能撑过百年时间,但天上那些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放过我们。”

    任平生轻阖眸,沉声道:“神降傀儡。”

    霜天晓叹道:“是啊,神降傀儡。原本你飞升那日已经将封印冲出了一丝裂缝,让灵气得以稍稍回流,给大荒一线喘息之机,可神降傀儡彻底毁了这一切。”

    “你死后第十年,一群神降傀儡试图毁尸灭迹,消灭大荒残存的全部修真者,将修真者全都围困于裂天山,砚青杀出一条血路,让我带着乾坤道印离开,才让我得以苟活千载。”

    “但……也只救下我一个人。”

    任平生半晌无言。

    她脑中回想起砚青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她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再难描摹出霜天晓口中砚青当时的样子。

    她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既逃出来了,又怎么、怎么成了今天的样子”

    霜天晓眸光沉了些,眼中波光流转,歪头看向任平生,目中尽是了然。

    霜天晓轻笑一声,启唇时带了些凉意:“我从裂天山一路逃窜至沧州,没多久,身后神降傀儡就追了过来,我便知道,砚青……”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道:“砚青没守住。”

    霜天晓垂眸,只能看到本该属于她的身躯如今只是一片空洞,漠然道:“我不知裂天山的战况如何,但于我而言,已经彻底没了退路,我便自爆了,想和当时追击我的一群神降傀儡同归于尽。”

    她说到这里,顿了下,看向任平生:“至于为什么没死彻底,成了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吧。”

    任平生先是愣了一会儿,看着霜天晓的目光,迟疑道:“难道……是我送你的替身傀儡?”

    霜天晓狠狠点头,拿头抵了抵任平生,感慨道:“当时没想到,你那替身傀儡那么有用,几乎是多给了我一条命了。”

    “但尽管如此,自爆过后,我rou.身尽毁,靠你的替身傀儡保下了如今残存的这颗头颅,为了让乾坤道印不被神降傀儡夺走,躲进了你在云州的洞府之中,彻底封闭起来。

    几百年后,你的洞府被后人发掘,我才得以重见天光,却没想到,几百年后的世界,已是日月换新天,早已不再是当初灵气枯竭时的模样了。”

    霜天晓释然道:“如此算来,我们当年所做之事,倒也不算白费。”

    任平生目光闪烁片刻,低声道:“原来如此。”

    霜天晓眼尾勾起一丝笑意,眉峰微扬,冲任平生示意道:“我说明烛大师,你炼器那么厉害,炼制出的替身傀儡就连在自爆中都能救我一命,给我再做个身体,不是难事吧。”

    任平生眼角直抽,她咬牙切齿道:

    “你知道当初那个替身傀儡耗费了我多大功夫吗?大半身家都搭了进去,集齐了大荒天南地北所有的奇珍异宝,就连小龙换下来的麟角都被我薅了一遍,闭关了足足一年才做出这么一个来,当初给你,是因为我们五个虽都树敌无数,但唯独你身手差,战力弱,你还想让我再做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她勾唇,皮笑rou不笑道:“要替身傀儡也行,先把我rou.身的伤治好再说,如今的医修真是一届比一届差,我打听了一圈,没一个能治紫府的伤的。”

    霜天晓瞪她:“且不说我造化金针已毁,就算造化金针还在,我这没手没脚的,拿命给你治?”

    任平生双手一摊:“那完了,rou.身的伤不治好,我哪有这个修为去炼制替身傀儡。”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

    霜天晓率先发难:“老任,怎么连你都学会拐弯抹角了!你刚才问了那么多,不就是在试探我,想知道在你死后我都做了什么,怀疑背叛之人究竟是我嘛。”

    任平生气急道:“对,我就是在怀疑你,不只是你,若今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他们任何一人,我都会怀疑。当年守阵之人只有你们四个,弥天大阵失效,我身死当场,也只有可能是你们四个动的手脚。”

    任平生猝然起身,抱臂在原地走了一圈,沉声道:“天晓,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无比庆幸你还活着,你还能在我面前生龙活虎地跟我吵架。”

    霜天晓是个医修,别的医修是魔手佛心,她倒好,佛手魔嘴,什么都不用做,一张嘴就能气死一群人。

    砚青脾气好,总能包容霜天晓这张嘴,素光尘比霜天晓还会说话,时常堵得霜天晓说不出话来,故而以前霜天晓就和任平生吵得最多。

    但她们俩斗嘴归斗嘴,却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任平生顿了下,凝望着霜天晓,轻声道:“但正因为我们是朋友,我才要亲自排除你的嫌疑。”

    霜天晓不偏不倚,对上她的视线,追问道:“若那个人是素光尘呢,你还会怀疑吗?”

    任平生不假思索:“不可能。”

    霜天晓气结:“你怎么连个假话都不说!好歹我现在在你面前,你都不说句我是最重要的骗骗我。”

    她噼里啪啦连声又道:“素光尘是阵法师,弥天大阵是她亲手布下的,若阵法有失,她这个阵法师不是最该被怀疑的吗?

    你死后我们都重伤昏迷,再次见面时我唯独没见到她在哪里,就连砚青战死裂天山时,她也未曾出现。”

    “难道就因为是她将你从乱民从中带走,是她引你入道途,教你如何在这乱世立足,你便不愿怀疑她?”

    砚青战死后,她心灰意冷地自爆,在洞府中苟活至今时,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们当年为何失败,究竟是谁背叛了他们。

    谁又愿意怀疑自己的挚友。

    霜天晓深吸一口气,眼中似有水光隐现,轻声道:“我知道,哪怕我们五人时常在一块,可人心里都是有轻重之分的,夜白心里最重的是你,你心中最重的是素光尘。”

    “所以我才不愿告诉你当年的事情。”

    她垂眸说着,感觉到一双手轻轻将她捧起,揩去眼尾的泪痕。

    “天晓,素光尘死了。”

    霜天晓一怔,愣愣抬眸,低哑道:“你说什么?

    “当年我意识到封印的存在,最先找到的就是她,这个计划是我和她一起定下的,若她有心破坏,最开始我们就做不成。”

    任平生目露悲哀:“陨世之劫后,素光尘以秘法献祭自己,化身长河,引天灾陨火于河中,从此滔滔东流,经年不绝。”

    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背叛他们,令他们计划失败呢。

    任平生漠然启唇,以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平静声音说出这句话:“归一秘法,你知道的。”

    “她再也回不来了。”

    霜天晓眼睛眨了眨,只觉得一阵刺痛。

    她双唇颤抖片刻,满目凄惶。

    终于失声痛哭。

    第44章 鬼门再开

    大哭一场后, 霜天晓才算是缓过来。

    她抬眸,看着任平生的表情仍然算不上好看,刚想说话, 就听任平生低声道:“你刚才所说全部,怎么都丢了一个人呢。”

    任平生复杂地看着她,问道:“还有一个人,他去哪了?”

    她在仙网中夜夜埋头苦读,将千年来所有的史册经卷典籍几乎读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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