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唐朝破案 第93节
齐鸣:“咱带回疏议司,慢慢问。” 欧阳意又问:“也是回思学堂的孩子吗?” 话音刚落,里头便传来沈静呼救声,“久推官,快来看看!” 三人来不及思考,忙往宴会厅里去。 “欧阳、欧阳姨姨……”江承典满头冒汗,小脸煞白,蜷缩在沈静怀中,浑身颤抖着连个完整句子都说不清楚。 “我在,没事了,乖,让我来看看。” 窗都被打开,视线堂亮,欧阳意柔声安慰,半蹲下的瞬间,看见角落的人影。 一个瘦弱少年。 约莫十六七岁,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衣裳破旧但不算太脏污,脚上开裂的马靴,浑身被冻得瑟瑟发抖。唇色干裂,脸色黄中泛青,两眼无神。 只饶是如此,仍依稀可见眉目清秀。 看见欧阳意,少年动了动,往更角落躲,在角落里微微抬头偷瞧她。 齐鸣努努嘴,“就是他。” 欧阳意无暇深究。心里对江泓固然不喜,但两家是世交,孩子从小失去母亲已经够可怜的,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尽力救治。 沈静眉头紧锁,跟着难受,“怎么会伤成这样。” 晏斯被抓来三天了也没受这么重的伤,江承典才一天…… 欧阳意忙着为江承典检查伤势。 江承典脸上、手臂均有擦伤,已经凝血,说明开始愈合,是小事。 主要的伤是在右小腿,整个小腿全是血,裤子都染红了,伤口都看不清。 沈静不敢乱动,只能让孩子靠在他怀中。 江承典倒也与沈静亲近,乖乖让好几天没洗澡的糙汉子搂着。 大概是血腥味盖住了汗臭? 检查过程也不难,剪开裤管,冲洗后,伤口露出来,一截尖锐的树枝深深扎进皮rou,头部陷在里面,尾部也断在里头。 欧阳意以棉布条对腿部加压止血,“肌rou撕裂、动脉血管损伤、静脉血管断裂……啧……” 出血暂时止住,江承典颤颤开了口,“我、我逃跑时,绊倒,掉坑里了……” 江家祖传爱面子,后面的话江承典不好意思说,大伙也猜到了,掉坑里后小腿被树枝贯穿,想拨出来,结果弄巧成拙,残枝全断在里头了。 欧阳意模拟了几个角度,都不能将树枝拔出。 她叹口气,“得尽快开刀,否则异物留在体内会加重感染风险。” 江承典仰头,似懂非懂地看着她。 欧阳意轻声解释,“刀砭之术,就是在受伤部位切开一个小口子,将残余树枝彻底清理出来。” 听到要在他身上动刀,江承典发起愣。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旁边一直沉默的少年忽然开口。 许是太久未进水,声音嘶哑得厉害。 帮了倒忙,满脸是请求原谅的卑微。 江承典回神,朝他苦笑,“兄台与我有过命之情,怪你,我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他笑了,笑容都那么脆弱。 多么好看,令人联想到身处黑暗中,忽有明月拨开重重云雾,皎洁的月光洒进心头,豁然开朗。 而白月光本身却那么虚弱,仿若易碎的瓷器,让人忍不住生出拼尽全力也要保护他的欲望。 即使遥不可及。 少年笑不出来,失神地看着江承典苍白的脸,双眼闪着泪花。 齐鸣一旁安慰,“树枝那么细,本来就很难拨出,不能怪你。” 素昧平生,危难之际,相互关照和依靠,沈静尚未知少年姓名,心中已经对他有七分喜欢,话也多起来,“别难过,久推官医术高超,一会儿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再难的伤口也能天衣无缝地给缝起来,再把你们俩啊,完完整整地送回家去。” 少年引颈看见地上打开的急救包,颇感好奇。 顾枫在欧阳意耳边问道:“好搞定吗?” 欧阳意小声说:“七八成。要看异物的位置,别残留到动脉里就成。” 顾枫:“应该没那么倒霉吧。” 齐鸣一听,面露喜色张嘴便道:“孩子别怕,绝对没问题!我们有十足把握!” 欧阳意:…… 江承典和少年一开始都心里发虚,但见齐鸣都说了有十足把握,沈静也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对欧阳意也很快表示信赖。 欧阳意冲顾枫皱皱鼻子,收敛心神,开始术前准备。 为手术方便,她挽起袖子,露出洁白无瑕的手臂。 美人如玉,惊鸿一瞥,如到云端。 少年的呼吸一窒,双眸微垂。 这与上回给沈静做的腹腔手术比起来就是小儿科。 欧阳意还是很认真对待,以清水洗手,戴上新手套,再洗手,之后让顾枫取出手术刀,一手按着伤口确定树枝刺入角度,同时隔着皮rou判断动脉位置。 冲洗、下刀。 顾枫以双钩拉开伤口,欧阳意再用镊子将木枝夹出,接下来冲洗、缝合。 她技巧纯属,即使江承典在中途因为疼得不禁轻微抽动,也不影响半分手术刀准头。 从手术开始,少年都拧眉,目色紧张,直到欧阳意收起缝合线,他才稍稍展颜。 少年问:“他、他以后没事了吧?” 这种高注意力的活儿每次都让欧阳意满头冒汗,她抬袖擦了擦,准备脱掉手套前,还要以清水先冲洗,但冲洗一半发现水没了,索性先戴着吧。 手套现在是她最大的宝贝。试验一趟下来,柔韧性、延展性、密封性,完全能满足外科需要,可得好好爱护才行。 夫君送的礼物非常绝,绝绝子! 欧阳意点点头,心情颇佳,“记着,伤口不能碰水。半个月后我会给你拆线,到时你就能活蹦乱跳了。你们这些孩子啊,还在长身体,会好得很快的……” “多谢欧阳姨姨的救命之恩。” 江承典垂眸,耳根发红,“爹爹心里有别的女人,我以前会不高兴,但现在……如果您成为我的姨娘……” 欲言又止,态度比以前亲近许多,能让小少年打开心扉可不容易。 这场合不适宜说这些,欧阳意也不爱听,只是柔和地看向江承典。 江承典说完,一直发愣,似是心头放下一块大石。 原来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 年少丧母,父亲忙于事业,陪伴不多,祖母再慈爱,仆人再细心,也不可能比得上亲生父母。 可父子关系一直很僵,少年的心事和秘密越来越多,无处安放。 江承典触及欧阳意温柔的视线,又猛地低头。 “人在死里逃生的瞬间,总会想起至亲至爱的人。你一定是想你母亲了。”欧阳意笑笑,“别说这些傻话了,好好养伤,你父亲的事,别去理会……” “可是他说……” “我与江郎中的婚约早已取消。我去年就成婚了。” “但父亲说,他一定要得到你……” “……” 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十分不妥,想来是江泓私下不止一次对孩子表示过决心? 怎么好不容易走了个疯批李匡,又来个病娇江泓。 欧阳意觉得江承典陷入江泓的执念不大对头,但这孩子脸皮薄,和他也不熟,故而虽想劝解,倒不急于这片刻。 因着这一丝怪异感,她得到手套的喜悦也减少许多。 沈静动作小心地抱起江承典,小腿伤口缝合缜密,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宜用力以防开线。 齐鸣也去扶旁边的少年,后者因为虚弱,不得不半借力才站起。 外面传来不间断的喝骂声,是衙差们在教训那几个不老实的打手。 学堂六子真成了顾枫口中的“六虫”,蜷在墙角。 任微也没有想象中的有胆气,和他的主子们缩到一起。 想不到,当年赫赫有名的相府嫡孙不过如此,也是欺软怕硬的孬货。 出宴会厅前,欧阳意又看了江承典一眼。 后者双目直勾勾盯着外面的天空。 他淡淡地说:“又下雪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雪,片片雪白落在地上,缓慢匀速、不间断地,轻轻将院中凌乱的打斗痕迹覆盖。 同时在看江承典的还有那个少年。 欧阳意顺势瞄了眼,觉得这个陌生少年有些古怪。 两个孩子表面是劫后余生的恍神,看着呆呆愣愣。 但仔细观察,江承典的态度过于自然,刚刚死里逃生,就和救命恩人讨论起“你做我后妈好不好”的话题。 而这个少年更奇怪,欧阳意回答了他的话以后,对方再无回应。 好像他只是要个“江承典的伤已经治好”的答案,并非与她交流。 看他样子也是个小少爷,怎如此没教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