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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病苦

    解决了关尚音的病假问题后,姚乐开始了照顾病人的生活。

    学长给关尚音安置鼻胃管,确保他日常的营养摄取,由于昏迷无法自我控制,他也產生大小便瀦留及失禁的问题,姚乐给他穿尿布,也必须时常帮他按摩按压xue位,其他诸如擦身体、口腔护理、每隔一段时间的翻身、运动手脚......清醒时觉得理所当然的个人卫生及生理机能维持,在昏迷时都成为待解决的问题。

    姚乐的时间被大量的佔据,他还是会写文,只是以往的双更变成了一更,他的运动时间改为在家里跑跑步机,还是有鬼魂会找他帮忙,所以姚乐只有更忙。然而即便那么忙,姚乐竟也找了时间跟管道去把玄裔的身份问题解决。

    他并未告诉他,只是一个多月后,早上出门回来后,神神秘秘又欢欢喜喜的掏了个小本本给他看,上头除了他的名字,出生籍贯等资料基本瞎掰,也有姚乐的名字,及个人资料。玄裔不大懂,姚乐向他解释了,既然有了人身,身份便是个问题,没有合法的身份将来生活行走上都有各式不便,况且倘若他想去上学受教育,身份更是必要条件。

    「名字咱们先不改,等尚音醒了再跟他商量,到时想改再改。」然后姚乐顿了顿,有些抱歉地说,「因为你的人身还未成年,只能我先领养你了,要是你不想,等尚音醒来咱们再来解决这个问题。」

    玄裔捧着那个小本本,心里大为震动,他没想到姚乐竟然说到做到而且雷厉风行,他还未曾担心的问题,他已经帮他想到了,而且帮他解决了。

    他吸了吸鼻子,张开双臂搂住了对方的脖子,把脸埋进对方脖子里,声音闷闷又糯糯的说:「不用改,这样就很好。」

    姚乐反搂他,轻轻地拍他的肩膀,温和的嗯了一声,然后又笑着说,「这样等尚音醒来,他要是不要爸爸了,你可得帮爸爸说好话啊。」

    虽然是说笑的口气,可玄裔也知道姚乐对于他们俩前世的事情有诸多不安,他看着姚乐慢慢的说,「不会的,要对小关有信心......」想了想,补充道,「要是他转不过来,我就不跟他客气了。」

    对方说笑似地问,「如何不跟他客气?」

    「唔......挠他。」

    姚乐歪着头吐嘈,「可你平时也没少挠他啊。」

    玄裔有点脸红,咕噥道,「......不是故意的。」

    对方用额头轻轻撞了两下他的额头,像是平常跟猫身玩的游戏那样,然后揉了揉他的头发,语调温缓地说,「就像你说的,要对他有信心。等他醒了,我再跟他好好谈谈。」

    所谓病苦,病痛缠身,让人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尊严,事事仰赖他人,坐困愁城,rou体不听使唤,意识煎熬挣扎。没有人知道生病的人困在rou体里体验到甚么,思考了甚么,又领悟了甚么,这一切只有等那人自己醒来之后,才能揭晓。

    没有人能提前预知会发生甚么事,就像在他化形前遭遇的心魔一般,即便他想要对被接受有信心,一样会担心他们将他当作怪物一般驱赶。

    正因为放在心上,才会如此在意。

    姚乐这一个多月虽然儘量不露出疲态,可却也明显地瘦了,眼下又掛了黑眼圈。他边照顾关尚音,也会跟他说说话,说说每日遇到的日常,也会放些轻柔的音乐给他听。有时,他会握着对方的手,趴在他的肩膀或胸膛,一语不发,情思绵延。没有人看到他的这些作为还能怀疑他对关尚音的情意,可卧床的人可能感受得到?

    玄裔不知道。

    在等待关尚音甦醒的日復一日之间,对等待的人,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白白变回猫身,衣服落了一沙发,它从衣服里鑽出来,在姚乐的腿上摊了肚子,前肢缩在胸前,摸吧摸吧,朕允你摸了。姚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双手并用的擼了他的肚子,白白发痒的扭动,喵喵的叫着。

    他还搔了搔它的下巴,白白舒服的眯起眼睛,又蹭了蹭找到更好的位置被搔痒,也不晓得是姚乐伺候它还是它陪姚乐玩,玩了一会儿,对方又要去忙了,白白便自顾自地在沙发上顺毛,在沙发上没一阵子就睡着了。

    细雨、竹林,细长的竹枝随风摆盪,长叶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雨丝绵密落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些微的凉感。竹林间的小路湿而泥泞,彷彿先前已下过了一场大雨,地上陈年的枯枝落叶,随着掉落的时间而腐朽,最终归于尘土,化为养份,踩过湿滑的土壤,人的足跡印在上头,他是有目的的鑽进竹林,脚步平稳,方向坚定。

    随着行走的时间加长,林间幽暗,凉意更甚,耳边逐渐传来水声,他手上提着竹笼,转过了一个弯,被竹子遮住的水潭便呈现在眼前。

    水面如镜,然而由山壁上流洩而下的山泉注入水潭中,打破了这份寧静。

    他沿着潭边行走,最终前停下了脚步,他的目的地是一处坟头。

    黑猫睁开了眼,房里熟悉的摆设衝入了它的视线,光洁明亮屋内取代了幽暗微凉的竹林,它转动身躯仰躺着望着灯泡发呆。

    ......不妙。

    它刚才梦到了姜莫卿。即便梦中是第一人称视角,并未看到脸或身材,但从醒来隐隐发热的心脏位置,它就知道刚才是契在搞怪。

    所谓结契,作用当然不只是gps。而是一种双方的羈绊,随着时间发展,从身到心逐渐加深的连结。简易的契可以单方面被截断,只要作为连结的物质不存在,那么便可结束双方的联系。

    它一开始打得主意便是如此,只要它在他身上的精气消散,那么这个连结便可终止。它会让姜莫卿给自己的血本意是要加强对他位置的掌控度,那滴血融入他的心脏,当然无法轻易取出,只等着对方那边中断联系,它便恢復自由。

    可现在看来让对方交出血是错的选择,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都要五个月了,那精气怎能到现在还不散?甚至还让它不知不觉与对方產生知觉同步。

    嘖,它虽不讨厌姜莫卿,但它是要交朋友不是要交男朋友啊,混蛋。

    不行,它得找机会解决这个问题。

    白白在沙发上打滚发洩,姚乐忙完了从房里走了出来,歪着头看了两眼,「白白,现在有空间,你想去楼下玩吗?想去的话咱们就走。」

    听到玩,黑猫耳朵竖了起来,眼睛也亮了,它转眼间变成人身,全身赤裸,把折在一旁的内外衣裤一件件的捡来穿上,动作又快又俐落。

    姚乐笑了笑,走去厨房拿了一个外出的水壶装了水跟小饼乾,等他回来时,玄裔已经在玄关穿鞋了。看来真的很喜欢楼下的游乐设施啊。

    他们下楼的时候莫约四点,正是幼儿园下了课,设施上已有几个小孩,他们是认得姚乐的,特别记得他的饼乾,因此他们一到就有孩子认出来,亲亲热热的喊姚乐叔叔。由于是群四五岁的孩子,玄裔人身还比他们高上一截,他便有些不好意思抢孩子的玩具了。

    「不去玩吗?」姚乐低头问他。

    玄裔抿着唇,有些委屈,「我去玩......看着好奇怪。」

    他头发短却乌黑柔亮,配上乌亮的大眼睛,仰着头看他,露出一张有些委屈又想玩的表情,特别像猫无辜的小表情。姚乐瞬间被萌得不行,他管不住自己的手捏了捏对方的脸,玄裔略为后缩,抿着唇轻轻推开他的手。

    更像猫身推手不要的样子了!

    姚乐被逗乐了,便也不让他委屈了,他把东西放在长板凳上,反手拉着玄裔往前走到蹺蹺板的位置,「那我们来玩这个。」

    「这是甚么?」

    「蹺蹺板,」姚乐说,指着一边的椅子,「你坐这边,握着扶手。」玄裔依言爬了上去,仰头看他,「然后呢?」

    「等我一下。」他走到另一侧坐了下来,由于重量的关係,玄裔那边妥妥的往上翘了,他看到对方握着扶手,随着双脚离地,似乎觉得惊奇的慢慢睁大了眼睛,然后姚乐稍微放松让那边往下落,「会了吗?」

    玄裔学着姚乐用脚辅助抬高身体,发出细声地咕嚕,微微扬起唇角,「......嗯。」姚乐也笑了起来。

    两人如此这般的玩了几回,又有些不怕生的孩子加入,几个小的战姚乐一个大人,不亦乐乎。

    后来玄裔玩开了,跟几个小朋友凑成一团,笑语纷纷。姚乐坐在一旁,听见他跟那群小孩说,自己叫做关毓之,但姚乐也是他爸爸之类,他不知如何形容充盈在心里的满足感跟开心,其实他真的很幸运,遇见了关尚音,跟他的猫儿子。

    他想起对方曾跟他说过,其实并不在乎所谓妻儿双全,儿孙满堂,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两人互相扶持走下去,也不会比别人过得差。事过境迁,今天再来看这段话,他可以理解为何当时对方会说出这番话,他不在乎,是因为曾有人提前告知他不能拥有,因此他可以不在乎,但反过来说,倘若他真跟自己在一起,那么便也应话里的无妻无子,所谓的预言也就成真了。

    所以,话说回来,究竟是预言成就了人的未来,或者是人的未来成就了预言。这个大哉问姚乐没有答案,但他知道关尚音说出这番话时,是真心实意要跟他一起过日子的。既然这样,他便也会一直相信他的真诚,只要他愿意,他便和他一直在一起。

    玄裔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像是感觉到了甚么,收起了笑意,仰头往天上看了一眼,他转眼间跑了过来,拉着姚乐的手,快速地用两人听得见的声量说:「阿乐,我们快回去,我感觉到仙气被收回去了。」

    姚乐愣了一下,仙气被收回去?所以,关尚音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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