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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谁挣钱了谁倒霉了

    第78章谁挣钱了谁倒霉了

    抓了一个投机倒把的。

    苗秀菊当场腿软,差点一头栽倒在那里。

    刘桂枝则是吓懵了。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男人出事了,不知道怎么样了,是不是遭大罪了,这是不是得坐牢啊?

    如果男人真得坐牢了,她一个人带着四个孩子怎么办?

    已经分家了,没有人能帮她,就是公婆那里帮她一把,其它几个妯娌肯定也有意见。

    她得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四个孩子啊!

    这一刻,刘桂枝不敢去想将来。

    农村里的寡妇,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这有多艰难,她大概是能知道的。

    她只觉得天昏地转,整个人腿脚不能动,嘴巴也说不上话来,浑身没劲,后背发凉。

    苗秀菊本来也是吓坏了,见自己儿媳妇这样,倒是忍不住骂起了儿媳妇:“他还没死,你别一脸当了寡妇的样儿,事情还不一定怎么着呢,人家又没说是谁,你怎么就自己先衰开了!”

    刘桂枝本来整个人好像被坠入了大冬天的冰河里,整个人快没知觉了,突然被自己婆婆这么一骂,倒是稍微有了点力气,她无助地看着苗秀菊,眼泪落下来:“娘,娘,我可怎么办……”

    虽然苗秀菊爱骂人,但刘桂枝心里是把苗秀菊当娘的,她嘴上坏,但是心里软。

    现在男人出事了,刘桂枝心里就觉得苗秀菊是自己的依赖,下意识地想问苗秀菊自己该怎么办。

    苗秀菊没好气:“这还没出事呢,这还没出事呢!人家只说是平溪生产大队的,可没说就是你男人,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苗秀菊本来是要骂刘桂枝乱掰的,但是她这话说出来后,突然精神一震:“对啊,出去卖棉絮子的可不是只有卫东,人家说抓了一个人,没准抓的是聂老三,没准卫东根本没事呢!”

    苗秀菊皱着眉头细想,越想越觉得有希望。

    但是这种事,就算有一点希望,她哪敢轻易说出来?儿媳妇都吓成这样了,万一有个希望,回头又不行,那岂不是更受打击?

    她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让儿媳妇先回房,她自己先和自己老头子顾大勇商量。顾大勇为这事也是愁得不行,正打算过去公社里打听打听,现在听苗秀菊这么说,更存了打听的心。

    可是找谁打听呢?有福那里也不知道抓了谁啊!

    苗秀菊想想:“去找李明栓书记,李书记对自家不错,他好像很疼咱家福宝的样子,老头子,你今天就过去区里,守在人家单位的门口,一定要等到李书记,问问人家李书记到底怎么回事。”

    顾大勇觉得自己媳妇说得就是有道理,当下赶紧收拾包袱,往区里奔去。

    而平溪生产大队有个社员倒卖棉絮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纸包不住火的,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马上全生产大队都知道了。

    顾大勇当然也把一个社员被抓的消息告诉了聂老三媳妇,然而聂老三媳妇笃信,被抓的一定不是自己男人。

    生银当然更是相信,只要自己爹按照自己说的做,避开那个会被巡逻检查的区,就一定不会被抓。

    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她爹是唯一躲过检查的,以至于她爹后来想起来这件事,都会心有余悸却又津津乐道地提起,自己当初多么幸运,别人在哪里哪里被抓,而自己在哪里哪里没被抓。

    只要她爹按照她的来做,一定会没事的。

    聂老三媳妇有了生银的保障,自然是放心。

    况且,生银之前就说,会有人被抓,但不是自己爹,聂老三媳妇看到一切如同生银预料得那样,就更加相信自己家生银不一般:“人家老师都说了,生银是天才,真是什么都懂。”

    所以当井台上老少爷们在那里说起这个事,并且提醒聂老三媳妇的时候,让她要不要去区里或者公社里打听打听的时候,她一脸不屑:“被抓的肯定是顾老四呗,怎么轮到我家老三!”

    她这么一说,大家就不说啥了。

    人家认为不是人家,别人替她闲cao啥心。

    而刘桂枝这里,却是愁云惨淡,公公已经去区里打听了,至今没消息,她如今什么都没法做,只能等着,等着公公那里传来消息,等着陈有福那里收到指示传来消息。

    福宝和顾胜天知道家里要出事了,自己爹可能出事,这两天就格外乖巧,两个人一放了学就赶紧抢着洗衣服做饭,顾跃进和顾跃华商量了一下,更是直接说:“娘,要是爹真出了啥事,我们就不上学了,我们现在去上工,也能一天半个工分了。”

    说完这个,顾跃进和顾跃华去拾柴劈柴去了。

    劈柴需要力气,这以前是顾卫东干的,现在两个孩子自觉地拿起来。

    如果爹出事,他们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四个孩子都太懂事了,刘桂枝听着这话心如刀绞。

    顾卫东为啥要去冒险做买卖挣钱,就是想让孩子多念书,可是现在钱没挣到,人出事了,可能回不来了,孩子却连小学都可能读不完了。

    她想到这里,心痛得都说不出话来。

    福宝这里把衣裳晾上,进了屋,一看刘桂枝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正有气无力地擦着桌子。

    那抹布把那块桌子擦了好几遍,却还一直再擦。

    刘桂枝明显是走神了,心不在焉。

    福宝走过去,从她娘手里接过来抹布:“娘,你太累了,歇一会儿吧,等过几天就好了。”

    刘桂枝一看福宝,心疼得把福宝抱在怀里:“我可怜的福宝,命真苦,原本想着让你过上好日子,没想到现在还让你过起苦日子来了!”

    福宝听了,却说:“娘,你别哭,我爹会没事的,会回来的。”

    刘桂枝苦笑一声。

    这一声安慰对于刘桂枝来说是无力的,说一声会没事的,放心好了,再轻易不过,但实际上她心里明白,这次怕是真出事了。

    就算心底深处也会浮现一个阴暗的想法,想着那个出事的未必是顾卫东,也许是聂老三呢,可一个出事了,另一个能逃得了?都是干一样的买卖,总不至于别人出事,自家那人没事。

    刘桂枝心里没那个侥幸心理,她是真觉得这次完了。

    不过她低头看看乖巧的福宝,突然觉得就算顾卫东真出了事,为了福宝,为了三个儿子,她也得振作起来。

    这年头也不是没有一个寡妇拉扯到几个孩子,日子再艰难总是能过下去,再说跃华和跃进都懂事了,能帮她一把了。

    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来:“福宝,娘没事,等晌午过了你和胜天快点去学校里上学吧。好好学,别担心娘这里,没事。”

    福宝蹙着小眉头,担忧地看着她娘。

    她不放心娘,她知道娘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可是她知道,爹应该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想了想:“娘,你先别多想,我爹会回来的,等回来,给我们买好吃的。”

    买好吃的……

    刘桂枝听到这话一阵心酸,可能顾卫东回不来了,没法给福宝买好吃的了。

    但她还是拼命忍下,点头:“好。”

    福宝出去院子,收拾了下,和顾胜天一起去上学,谁知道到了小学,还没开始上课,几个小同学就聚在一切窃窃私语。

    他们看到福宝和顾胜天来了,都偷偷地看着他们两个,之后一窝蜂散了。

    福宝坐下来后,陈翠儿才翘头过来,关心地说:“福宝,你没事吧?”

    福宝摇头:“没事啊。”

    陈翠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事就好。”

    说着,她安慰似的从书包里掏出来一小把花生,小心翼翼地说:“福宝,这个我今天从家里带的,给你尝尝,福宝你快吃吧。”

    福宝纳闷了,她和陈翠儿关系是挺好的,但是两个人都贪嘴,都爱吃,平时陈翠儿可没这么大方,有啥好吃的赶紧往自己嘴里塞,今天这是怎么了?

    顾胜天看着这样子:“陈翠儿你咋啦?”

    他看出来了,今天陈翠儿望着福宝的眼神,好像她是没爹没娘的小可怜。

    旁边的王柱子突然嚷嚷:“福宝,他们说你爹被抓起来坐牢了,是不是真的?”

    这话一出,二十几个小学生全都不说话了,好奇地看向福宝和顾胜天。

    这时候,苏宛如走过来:“都说什么呢?马上要上课了,赶紧准备上课,不许说话!”

    同学们顿时都吓到了。

    平时苏宛如总是爱说爱笑的样子,从来不给他们脸色,这次竟然绷着脸,挺吓人的。

    生银从旁目睹了一切,垂下眼睛,一边练习写字,一边笑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她故意在同学中传播的。

    回头顾卫东真出了事,同学们就能明白,福宝和顾胜天都是犯人的孩子。

    孩子们是天底下最单纯的,但也是最残忍的,因为他们不会顾忌别人的想法,童言无忌最能出口伤人,到时候福宝和顾胜天一定会被排挤被冷落。

    看看到时候谁还和福宝玩儿。

    到了下课的时候,福宝和陈翠儿玩,就见周围的同学还是挤眉弄眼的,有的还试探着过来:“你爹被抓了后,你家怎么办啊?”

    有人嘻嘻笑:“福宝要去监狱探监吗?”

    福宝蹙眉,歪头看了一下那些同学:“我爹没事,我爹好好的。”

    她爹才不会有事呢!

    她这么一说,别人哈哈大笑起来。

    顾胜天看着他们笑福宝,顿时恼了,啪的站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说:“谁敢笑我福宝meimei,再笑一声我听听!”

    周围人顿时安静下来,顾胜天平时还算老实,没想到凶起来这么可怕,当下缩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苏宛如看到这一幕,微微皱起眉头。

    她把福宝领到了一遍,笑着安慰了一番,温声细语地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宛如jiejie呢。”

    福宝感激地望着苏宛如:“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他们以为我爹出事了,所以才这么说,但我爹没事,我爹会回来的。”

    苏宛如看着福宝那天真的样子,突然心里涌起一阵凄凉。

    这孩子长得好看,憨憨软软的,看着就让她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应该被人呵护着好好疼护,结果现在她爹竟然出了这种事。

    不知道当确切消息传来,她会怎么着,是不是会一下子大受打击。

    她摸了摸兜里,摸出来几颗奶糖,塞给了福宝:“福宝吃糖,这个奶糖好吃。”

    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小姑娘,下意识想给她点好吃的。

    而此时,苗秀菊端着一个簸箕过去麦场那里晒棒子粒,恰好看到聂老三媳妇在井台那里糊鞋底子,苗秀菊看到聂老三媳妇那得意的样子,连搭理都不带搭理的。

    依苗秀菊看,出事的未必是谁,这傻媳妇乐呵啥?以为盼着别人不好,自己男人就能好?

    这怕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吧!

    苗秀菊看都不看聂老三媳妇,聂老三媳妇却有些不甘了,故意说:“苗婶,你家老四呢,回来了吗?”

    当下也有几个在井台上编筐的或者纳鞋底子的,听到这个,都明白聂老三媳妇的意思,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当着面戳人痛楚?

    苗秀菊冷哼一声:“你家聂老三回来了吗?问啥问,揣着明白装糊涂,傻媳妇还得意上了!”

    说完这话,就要走。

    聂老三媳妇一听差点蹦起来:“你说谁傻?你给我说清楚,你说谁傻?”

    谁知道正嚷嚷着,就听到陈有福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过来,一脸沉重,脸上也因为骑自行车而大汗小流,他恰好看到站那里的苗秀菊,喊道:“婶,我刚从公社里回来,有消息了。”

    苗秀菊一听,顿时攥紧了手中的簸箕。

    老头子从区里还没回来,陈有福这里有消息了?这,这是被抓了?真被抓了?

    手里的簸箕差点掉地上。

    旁边的人看到这情况,马上支棱起耳朵听。

    啥意思?这是陈有福听到消息,知道顾卫东被抓了?

    聂老三媳妇一听,立马来劲了:“哟,被抓了吧?有福,你说说,顾老四到底出了啥事儿,你好歹说出来,别让婶总是提着心哪!”

    嘴上说“别让婶提着心哪”,其实那言语中的幸灾乐祸,就是个傻子都听得出来。

    周围人都皱起了眉头,都是一个生产大队,别人家出了这事,你至于这么明着乐呵吗?这是给人心窝子捅刀子吗?

    苗秀菊一听,真是手脚发凉,胸口窝火。

    自己儿子出事了,被抓了?

    虽然她生了四个儿子,生一个是一个,不稀罕了,可那也是自己的骨rou啊,真有个好歹,老四家怎么办?老四家那几个孩子怎么办?还有她可怜的小福宝,这日子才好过一些,是不是又有人在那里乱嚼舌根子?

    苗秀菊痛得一颗心都差点跳不起来了。

    聂老三媳妇看着她那个样子,更加得意了,眉飞色舞,不过却努力地装成很关心的样子:“哟,婶,你这脸色咋这么难看,这是咋啦?没事吧没事吧?”

    旁边的几个媳妇都看不过去了,赶紧上前扶住苗秀菊:“先过来坐坐,先过来坐坐。”

    陈有福是从公社里得了消息,就匆忙忙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他喘着气,就看到了聂老三媳妇。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聂老三媳妇说了这一番夹枪带棒冷嘲热讽的话。

    他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盯着聂老三媳妇,心想,这个人脑袋里到底装得什么东西?

    她明明知道自己男人也去了,自己男人也可能被抓,为什么她就没想想?她就一点不担心?你给她说话,她怎么就听不懂人话!

    陈有福气急败坏,瞪大眼睛,简直是不知道怎么说了!

    偏偏这个时候聂老三媳妇还笑呵呵的:“有福,你倒是说说,顾老四到底怎么了?”

    陈有福深吸一口气,咬牙,再咬牙,终于一字字地说:“顾老四没事,顾老四好好的。”

    啊?

    聂老三媳妇纳闷了:“没事?不是说被抓了吗?是什么偷鸡,还倒把!”

    陈有福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字字地道:“被抓的是你家聂老三。”

    聂老三媳妇瞪大眼睛:“啊?你说啥?”

    陈有福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被抓的是你家聂老三,没有顾老四。”

    说着,他转头望向旁边的苗秀菊:“婶,我刚才喊住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四哥没事,你看看让我大爷还是谁赶紧把他找回来。”

    苗秀菊这几天其实一直在琢磨,翻来覆去地琢磨。

    出事的到底是谁?会不会是聂老三不是自己儿子?

    琢磨来琢磨去,不敢想,万一是,那真是没法活了,可万一不是呢?

    她的脑袋就跟钻进了死胡同,就自己瞎想,瞎想得脑壳疼,瞎想得脑袋木了,不敢再去想了。

    现在突然间听到陈有福这么一想,第一感觉是不信。

    不信,怎么就不是自己儿子?

    这是假的吧,是自己瞎想的吧?

    一直到了后来,她听到聂老三媳妇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在那里尖声喊;“怎么可能,你是弄错了吧?怎么可能是我家老三?!”

    她恍惚着,心里落定了。

    不是自己儿子,不是自家的卫东,是别人……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心里那滋味,真是舒畅!

    那就是大热天在毒日头底下干活,突然吃了一块冰,浑身每一处不舒坦不自在!

    苗秀菊顿时头也不疼了,眼也不酸了,胳膊腿儿都充满了力气,就连陈有福那张风吹雨打的脸都看着格外顺眼。

    啧啧啧,今日这天也很好嘛!

    苗秀菊忍着心里的乐,不言语,就从旁边看着聂老三媳妇。

    聂老三媳妇正不敢相信地瞪着陈有福:“你到底啥意思,你给我说清楚,怎么可能是我们老三?”

    陈有福一只脚踩着脚蹬子,把个脚蹬子踩得嘎吱响:“怎么就不可能是你们聂老三?怎么就不可能?我早给你说了,你根本不信,你根本不信,现在你男人进号子了,你知道急了是吧?”

    早说了,不听,根本不听,也不把他话当回事!

    现在出事了,她急眼了!什么人哪!

    聂老三媳妇一怔一怔的,傻眼了,彻底傻眼了。

    她家男人进号子了?被抓住的是她家男人?

    她恍惚地看着陈有福,不相信,不能相信,但是千真万确,陈有福就是这么说的,就是这么说的……

    “不,不会,肯定是你弄错了……”聂老三媳妇不服气。

    旁边的人看到这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人家都给你说得明白,就是你家聂老三,你还不想法子看看怎么办?”

    “谁稀罕骗你啊,你在这里和有福倔有啥用?”

    就在这七嘴八舌的说道中,聂老三媳妇眼前一黑,她噗通一声,晕倒在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