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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橙黄橘绿时 第23节

    “阿蕴?你怎么了?”崔芙察觉到她出神,唤了一声。

    “无事”,谢蕴想起念安堂内供奉的玉石菩萨像,又道:“你眼下身孕未稳,太夫人那里少去些吧。”

    崔芙唇角的笑意滞住,神色间多了几分勉强,“婆母说,规矩还是要的,眼下也未到肚子大到走不动时,晨昏定省,站规矩,都不可免。”

    “姐夫呢?他如何说?”谢蕴皱眉问。

    崔芙微微摇头,“夫君做不了婆母的主。”

    谢蕴一哽,忽的说不出话了。

    见惯了戚钰与永嘉公主说嘴,倒是险些忘了,忤逆是大罪。

    饶是侯爷,也管不了后宅之事。

    “你自个儿注意身子,万不可逞强,若有不适便歇着,你腹中怀的是长子长孙,她再是不满,也得忍着。”谢蕴不放心的叮嘱。

    “我知晓的。”崔芙温温柔道。

    忽的,外面响起丫鬟匆忙拦人的动静。

    “……夫人有贵客,二爷不可进去……”

    “滚开。”男人不满斥道。

    转瞬间,外间帘子被掀起,一道高大身形出现在了门口,眉眼凌厉,唇角讽笑。

    “哟,这是哪门子贵客。”

    存了心的找茬儿,谢蕴手臂伤处隐隐作痛,提醒着这人昨日恩情。

    头微微朝旁边扭,不愿搭理。

    崔芙脸色一白,捏紧手里的帕子站起身,语气不算好的道:“二爷有何事?”

    “几日没来瞧嫂嫂,竟是不知学了某人几分色厉内荏。”程敬倚着门嘲讽一句,视线扫过那面白唇红之人,扭头朝外面扬声喊,“守的哪门子规矩,进来看你媳妇儿。”

    戚钰怎的在?

    谢蕴顿时细眉微蹙,起身道:“我去瞧瞧。”

    崔芙跟在她身后。

    门口堵着的人自发让开,谢蕴一眼便瞧见了那影壁前面色讪讪的人。

    对视一瞬,戚钰慢吞吞走过来,与她身后侧站着崔芙拱手道:“对不住,失礼了。”

    “无妨。”崔芙轻轻摇头,唇角抿着些笑,看了眼谢蕴,相邀道:“戚二爷若是无甚事,便一道来吃盏茶吧。”

    “无事的!”戚钰连忙道,偷悄悄看一眼那面色淡然之的人,声音低了些,“多谢。”

    寝屋自是不宜叙话,崔芙带人移步旁边花厅。

    丫鬟上了茶水点心,刚要退下,便被程敬喊住了。

    “二爷有何吩咐?”

    “方才便是你拦我?”程敬眉眼不善的问。

    这一发作有些莫名,本就尴尬的气氛顿时愈发的僵。

    丫鬟无措的瞧向崔芙,而后转了回来,微微点头。

    却是见程敬将手中茶水倒了,‘啪’的一声,连杯带盏的摔在了那小丫鬟脚边。

    瘦弱的身子一抖,慌忙跪了下来,求道:“二爷息怒。”

    听雪瞧得目瞪口呆,默默往她家姑娘后面站了站。

    程二爷真吓人……

    “凭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碰你二爷?”程敬横眉冷眼道。

    “够了。”崔芙站起身,面色苍白,带着冷意道,不闪不避的迎上那道视线,“她是我院子里的人,拦你本是应该,二爷若是不满,便去与侯爷说。”

    程敬嗤了声,“兄长躺在你的榻上,我说什么?”

    戚钰顿时皱眉。

    这是犯病了?

    这话一出,崔芙脸上神色难堪,面色愈发的白。

    谢蕴瞧见,扶她坐下,“不宜动气,仔细身子。”

    视线一转,落在那张挑衅作死的脸上,语气不善道:“程二爷好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侯府如今是二爷当家作主,进兄长嫂嫂的院子如入无人之境,未有通传便罢了,还带着外男。”

    被那眼风一扫,戚钰默默低头。

    程二这混账拽着他过来时,他当真是不知。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1]谢蕴淡声道。

    程敬脸上神色骤然一变,目光凶狠的盯着她,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程二!”戚钰皱眉喊道。

    “喊我做甚!”程敬怒道,“你自个儿听听她嘴里的话!”

    戚钰面上闪过犹豫,看向谢蕴。

    谢蕴似是没察觉他的视线,目光依旧落在程敬脸上,锐利而冷寒,似是冬日里檐下那冰棱子。

    戚钰心口一紧,忽的想起刚成亲时,他被兄长行了一顿家法,那夜他抱着软枕借口去寻她上药,言语间,她说——你我凭何与我叔父叔母作比。

    那一瞬间的眼神,也如此时这般彻骨。

    那时他觉着,她似是透过他在瞧旁人,但此时,她真真切切的瞧着程敬。

    那一声‘二爷’,她到底是在喊谁?

    程敬怒极反笑,那双眼睛如鹰隼般盯着谢蕴,“想我死?怕不是黄泉路上你先行。”

    第20章 东风

    话音刚落,一只茶盏砸在了他身上,声音沉闷。

    guntang的茶水飞溅,洇湿了藏蓝衣袍,几滴落在了他脸上。

    程敬眉眼一转,目眦欲裂的瞪向那人,搭在膝上的手顿时红了一片,紧紧握拳,青筋绷起,似是下一瞬便会扑过去将她啃噬干净的恶狼。

    崔芙浑身都在发抖,眼眶泛酸,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忍住眼睛里的湿潮,“滚!”

    礼仪尽失,风度全无。

    两双猩红的眼对视,皆不服输。

    花厅似是落了冰霜,有人簌簌发抖,有人如冰塑。

    难熬的许久沉闷,有人动了。

    程敬将湿透的袍子一抖,站起身来,沉步朝崔芙走去,一步一步。

    几乎瞬间,谢蕴站起,挡在了崔芙身前。

    阎罗索命似的步伐未停,那双尖锐目光越过谢蕴,直视她身后护着的人,行至跟前,一把将她拂开。

    谢蕴脚下未稳,朝旁边趔趄两步。

    “姑娘!”听雪慌忙将人扶住。

    戚钰快步过来,“没事吧?”

    谢蕴未应答,看向那边。

    程敬与崔芙不过一尺之遥,微微躬腰,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滚出,“这般动气,嫂嫂不怕腹中孽障滑出?”

    蓦然,崔芙与谢蕴脸上神色皆变。

    “啪!”清脆的巴掌甩在脸上,那张凑近的脸偏向一侧。

    豆大的泪珠终是从眼眶滑落,崔芙喘了两下,嘴唇哆嗦得厉害,“畜生!”

    程敬舌尖抵了抵腮帮子,头偏回来,笑得像是发了疯,“我是啊。”

    他倏地伸手,指尖触到她脸上的泪珠,抵进齿关品尝,低声喑哑道:“嫂嫂的泪跟血似的,甜的紧。”

    潮湿泪意的眼睛,瞳孔骤然紧缩,唇微张,却是说不出话来。

    程敬盯着瞧了几瞬,倏而站直,转身往外走,扬声喊:“改日再来找嫂嫂吃茶。”

    擦过泪的手指攥紧在掌心,捏得骨骼轻响。

    门前那道身影消失,花厅顿时变得安静。

    丫鬟默默将地上碎瓷收拾干净退下了。

    崔芙稳了稳心绪,抬眼与戚钰歉然道:“戚二爷见笑了,您改日与阿蕴一道来,我再请您吃茶吧。”

    戚钰忙行一礼,“是我叨扰了。”

    谢蕴微蹙眉,“jiejie……”

    崔芙与她温柔笑笑,“我还要去趟念安堂,将这事与婆母说过,就不留你用午饭了。”

    谢蕴知她心思,今日这事瞒不住,与其让丫鬟们说嘴,被太夫人听些闲言碎语,还不如自个儿主动上禀。

    从侯府出来,谢蕴与戚钰一路无话,直至行至马车前,谢蕴脚步停下,侧首道:“我还有要事处理,便不与二爷同行了。”

    话出口,却是不见戚钰如寻常那般让开,视线相对,她眼中闪过些狐疑,不等开口,却是见他扯唇笑了下。

    “娘子事忙,无暇与我相熟,既如此,那便我由迁就娘子吧。”戚钰说罢,不等她开口,一把掀起衣摆,先行上了马车。

    谢蕴怔然,有一瞬似是瞧见了上世的他。

    笑意不达眼底,透着些凉意薄情。

    “娘子……”问月低声唤了句。

    谢蕴深吸口气,压下那一瞬的心悸,踩凳上了马车,于戚钰对面落座。

    听雪与问月没跟进去,与驾车马夫坐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