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说完这句话,裴王爷神情有些恹恹,冷笑一声。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这一生只当如此了。你既不愿接受我裴家那份……就最好安于一隅,同你师父那般修身修性,不要与朝局、皇族再有过多沾染。” “景弟视我如知己,于此事并不知情。”裴夕舟执拗地答道。 外间天色完全暗了下去。 裴王爷看着祠堂内的牌位,眸中涌起复杂的神色。 知己……曾经视为知己的人,相扶相持,从尸山血海中一起杀出来,历经无数险境也从未放弃彼此。 然后呢? 陪他抢了半辈子江山,一朝尘埃落定,皇权便改了人心。 分权,清算,痛下杀手。 彼时裴王爷被封异姓王不久,眼见世事骤变,亲族逝去,居然还可笑地想用自己的命去等一个答案。 直到发妻身死,心中执念沦为惨然笑话,这位赫赫将军、无双谋士将智计对准了昔日的挚友,百般筹谋,用仅剩的筹码换取了如今的局面。 裴王爷想过玉石俱焚,却又不忍为了一家之恨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江山再生动荡,他也想过随妻而去,但也舍不下尚在襁褓之中,先天体弱的裴夕舟。 “你师父把你教得太好了……晦暗朝局如何容得下君子,你想要与太子坦率相交,又怎知皇族真挚的面容下究竟藏着何等心肠?承天书院中,世家子弟的态度就在那里,自身尚未保全,即便只是想救一只猫,都可能有心无力。” 裴夕舟眸光微动。 “在你母亲的牌位前跪上两个时辰,好好想想吧。” 裴王爷燃起一支明烛,轻轻放在发妻的牌位前,叹息着走了出去。 裴夕舟低低应了一声。 外间落雨了。 惊雷乍起,寒风阵阵,仅有一点烛光的祠堂愈发阴冷。 裴夕舟直直地跪在森冷的祠堂里,望着先母牌位,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烛火。 两个时辰过去,风雨未停。 云亭撑着伞在祠堂外踱来踱去,却又不敢大声询问。 “吱呀”一声。 木门被推开。 裴夕舟清淡的眉眼被自天际划过的闪电照亮。 云亭急忙迎了上去,一边为他撑伞,一边担忧地念叨着,眸光时不时望向裴夕舟的膝盖。 “怎得跪了两个时辰?还好医谷又送了许多药来,倒是可以给您用上……王爷近来旧伤复发,身体也不太好了,您是他唯一的孩子,和他说话不要太倔嘛。” 裴夕舟脚步一顿。 “父亲旧伤又复发了?” 云亭眸色有些慌乱,紧紧闭上嘴。 不小心说漏了…… 他侧眸望着裴夕舟,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这次比较严重,王爷怕您忧心,吩咐大家瞒着您。” “我本来也不知道的,刚才看到医师又过去了,偷偷跟着,才探出来。” 裴夕舟眉心微蹙,转了方向。 “我去看看父亲。” 第7章 卷帷望春山(三) 自演武场初开那日后,裴夕舟一连数日没有来书院。 武课也已经开了几次,在宫中闲来无事的梅翊景央了皇后许久,终于在今日拿到了出宫的令牌,早早地赶来了演武场。 得知消息的梅长君自是欣然相陪。 用完早膳后,梅翊景拉着梅长君练了会儿剑,又一个人兴冲冲地开始研究起剑招。 梅长君静静地站在草场边上,含笑望着他。 此刻时辰尚早,空旷的草场只有梅翊景的练剑声。 但平静突然被打破了。 远处传来几声微弱的猫叫,以及几个公子小姐们的低语。梅长君因习武耳力极好,恰好听到随风传来的话。 “是这只吗?” “通体纯白,耳上有黑纹……应当没错。” “那就是了,当日裴夕舟救它时,我在旁边看过。” 和裴夕舟有关……他们想做什么? 梅长君望了望在另一边专心比划长剑的梅翊景,往声音来源处走了几步。 又是几声微弱的猫叫。 梅长君听声辨位,透过树影望去。 茂密的草丛边,巴掌大的猫儿卧在花下,雪白微卷的毛随风拂动。 一群穿着骑射服的公子小姐们站在墙边,同样望着那只白猫。 “裴王爷附逆之心路人皆知,若不是陛下宽宥……裴夕舟更是同传言那般孤僻古怪,演武场开启那日,不知吓到了多少人,假仁假义地救下这只猫……不知何时又送了回来?” 清傲的声音有些熟悉,梅长君循声望去,便看见了江渺然的身影。她一袭碧蓝的骑射服,头上簪着一朵艳艳的红花,几颗明珠缀在花旁。 顾绮近日染了风寒,一直在家养病,倒是不曾来过演武场。但此刻江渺然身边,仍是簇拥着不少人。 “按我说,咱们便用这只猫比一比,看看谁的射箭功夫好,顺带挫一挫裴夕舟的傲气。” 她一双眸子亮如明珠,说出的话语却是幽暗极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位小公子笑着赞同。 “jiejie,还是算了吧……” 在江渺然身后,一个衣衫暗淡的小姑娘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支支吾吾地劝道。 “你怎么跟来了?走远些。” 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