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番外 一

    郁剑走向天人宫旧址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从那里面走出来的一个熟人。两人见到对方的时候都是愣了一下。跟在郁剑身后的白衣男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 皱着眉放低了眼神来屈尊看了对面的人一眼。这时候一匹灵骑次麒麟匆匆从后面追上来, 背上的人一边跑一边叫：“我来了我来了。”

    郁剑回过头去就看到叶未双从次麒麟背上下来，次麒麟甩了甩脑袋，对叶未双喷个响鼻就掉头回去了。叶未双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刚刚说出半句“我拿来——”就看到对面两个人，禁不住也愣了一下, 有些不自然地抬手说：“真巧啊……穆烨——江浪。”

    打头的是江浪，摇滚袋鼠就站在一边, 还是那身行头——头上戴个大大的耳机, 浑身穿得跟个摇滚歌星似的。听到叶未双向他打招呼，穆烨也抬起手吹着口香糖泡泡冲他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江浪有些警惕地看着叶未双，伸出手把穆烨的腰一拦, 搂到了自己身边。穆烨愣了一下, 接着面无表情地一拳把他击开，却又勾手搂住了江浪的肩膀。

    叶未双一时不知道该做何表情。

    自从江浪知道他和叶未双其实该是一对另类的“兄弟”起, 他见了叶未双就是这种别扭的模样。而穆烨和他的关系更加让他无法再像从前那样毫无后顾之忧地对叶未双挑衅动手。叶未双当年是送下界被一户刚刚有了孩子的人家抚养的, 而江浪则是那个被他顶替的孩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有同一对“父母”。江浪万万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出身居然是下界，这等打击终于是把他的傲气磨去了泰半。更何况——他现在也打不过叶未双。

    叶未双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浪不来找他生事，他乐得清闲。穆烨和这个不靠谱的人在一起了, 两个不靠谱的凑了一对，叶未双本着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的原则，主动向江浪示了好, 江浪也就没有再一见他就是一幅要冲上来的架势了。

    看到这两人似乎刚刚上界的模样，他客气地问了一句：“你们是去找维老？”江浪在上界的亲人只维村能算上份，这段期间他们被柳子翼逮着做任务，来上界大约只有见维村这一个由头。

    江浪看摇滚袋鼠吹着泡泡不答话，于是不自在地“嗯”了了一声。叶未双于是道：“他们都在紫云剑阁里呢，我刚从那儿出来。”

    江浪也不回答，点点头半拖着穆烨向前走。穆烨夹着他的膀子，派头摆得很大，他也忍气吞声，没有再占回便宜去。看得叶未双在后面啧啧称奇。

    “你说江浪带穆烨去找维村是几个意思……”叶未双摸着下巴顾自说。一旁的郁剑没说话，反倒是姬灵茭接口道：“见家长。”

    叶未双险些跌了一跤，看郁剑身上的寒气更加重了，不禁干笑：“地神你在下界学到的不少啊……”

    叶未双这次在上界待了几天就是为了解决尹丹舟的事。尹丹舟当年试图夺舍林碧峰的身体而弃原体于不顾，跑入了山林里一直到战斗的最后都没有被找到。事后整个紫云都被动员起来寻找“林碧峰”却没有结果。哪知就在他们放弃搜查后的第一个月，“林碧峰”出现在了云霞峰山脚。

    尹丹舟的身体还在叶未双的玉龙阁里，凤d收到消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给聆塔的几个掌塔师叔去了消息，让他们把人带回去。

    ——尹丹舟成功了。

    但是现在的麻烦是，他成功逼出了林碧峰的魂魄，将其rou体据为己有，却无法再回到自己身体了。

    叶未双被凤d传唤回来，就是为了来解决这件事的。准确的说是让莫离和叶未双来共同解决这件事。毕竟莫离的离魂之术实在高明——能不高明吗，都把自己分裂成十个了还能变回来。当然最终解决莫离离魂问题的叶未双也不能缺席。

    莫离见了尹丹舟之后就明白了个大概，向叶未双要了些魂草就带人进密室里捣鼓去了。叶未双说实话对离魂并不十分在行，但他强在有“药方”。如果说莫离是个看诊的大夫，他就是个药房的掌柜。就连返魂丹，在他这里都是一炉子的事儿。

    叶未双的阔绰看的聆塔的人一阵眼红，更是让几个超级朝的长老捶胸顿足。当初要是这小子来的是他们朝多好？多好？！

    没等莫离出来呢，这头郁剑和姬灵茭就找上来了。登神劫时他二人和周兮都在阵图外饱受天雷洗练，郁剑险些就垮不过那道坎了，多亏姬灵茭几个月不眠不休的照顾，才让当时陷入险境的郁剑再次睁开双眼。一睁开，姬灵茭就把一块红鸾星石塞进了他手里。郁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没有拒绝，叶未双再次见到站着的郁剑时，他的腰上佩着两块玉石。一块是龙形的玉珏，一块红得魅人。

    郁剑这几年来就没能摆脱掉姬灵茭。在叶未双尽心竭力照顾莫离的期间，郁剑没有地方可去，就一直留在紫云学院，而姬灵茭也就那么住了下来。他不是剑阁的人，但众人看他和小师弟郁剑同进同出，也对他十分恭敬。

    这一次叶未双回到上界，一来是解决尹丹舟的问题，二来是想顺便看看待在上界的无极营。无极营近来名声不大不小。他们在上界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办事处，专门接管一些跑商的请求，有点儿像是镖局。他们的平均实力不算太强，但是也不弱，其中还有几个非常强的人手，比如说郁剑和姬灵茭……

    叶未双也不知道姬灵茭这尊大神为什么已经脱离了无极营，竟然还愿意偶尔跑回去帮帮无极营的忙。

    无极营现在驻扎在九州学院附近，那里是片区的中心，也是近年来恢复得最快的地方。臧清据说去周游了，为了碰到更多的机遇。而魏云和李木溪在下界结了婚后又在上界办了一次酒宴，但是叶未双没去成。他们一对搭档对叶未双的感谢非比寻常，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何慕，叶未双被折腾了很久才刑满释放。何慕和刘吟涛也算是修成正果。叶未双原先就看这对兄弟之间的气氛不对劲，当何慕一脸尴尬地对他说的时候，叶未双笑了起来，冲刘吟涛眨眼。刘吟涛一把扯过叶未双问：“我说……你和莫离平时谁上谁下有个固定么？”

    叶未双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含糊地“唔”了一声。

    刘吟涛愁眉苦脸地说：“我就说嘛！那小子每次都非得跟我争上下，不打一架不完事，你帮我去劝劝他啊……”

    叶未双咳了两下，故作镇定地道：“这事儿你都搞不定，还怎么拿下他啊？加油啊刘哥。”

    刘吟涛被叶未双哄回去时，何慕的脸上还带着些欲盖弥彰的狐疑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当叶未双转了一圈，提到华峰时，众人的脸色都是一暗。

    无极营所有人里最想要回到下界的是华峰，但他却是最早陨落的。何慕将一个皮夹交给叶未双道：“小叶，你代我们送给他家人吧。”

    因此叶未双约了郁剑趁莫离闭关的时候下界一趟，去寻华峰的家人，看看能不能把这个寄托还给他的家人以作慰藉。而姬灵茭，完全是约了郁剑之后附赠的。

    现在的天人宫旧址上，重新盖起了一座高大的楼房。原先天人宫里的人马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了龙烟当年救起来的几个人。维村是其中一个，已经不再管这事儿，躲到紫云学院当长老去了，许灵望在被龙烟带出灾难圈的第四天含着苦笑断了气。而一直昏迷的秦亮信，却在生死之间挣扎了数个月后醒了过来。

    听到许灵望陨落的消息，叶未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悲是喜，仿佛所有纠结的、痛恨的、感激的源头都因为他的死去而消散了。在叶未双听到他逝世消息的片刻之间，他仿佛感到堵塞气孔的淤积物莫名散了开去，他就那么平稳而安静地提升了一个境界。

    秦亮信没有躲避开去，他依旧待在这天人宫的旧址上，做起了收费人员。每次下界要检验准许符，还要上缴一定的贝币，他毫无架子地笑眯眯地坐在那儿，没人能想到这原来是个天人宫的长老。

    秦亮信失去了一条腿和一只手臂，他只能用一只手摇扇子了。东片区的重心移到了紫云学院，维村好说歹说，把紫云学院的几个老头子拐带成了东片区的“管理人员”，而当初天人宫里的几个没有出事的客卿也在邀请之列。其中包括了叶未双的大哥——龙夏。

    其他片区本蠢蠢欲动想要对东片区掺和一脚，却惮于紫云学院和复出的龙族，最终没能下手瓜分这片无主的土地。

    由此，东片区这多方势力混杂的古怪的管理层模式便开启并延续了下去。

    叶未双在秦亮信那里缴了费，出示了自己的玉符。上面显示着三界五行天仙。秦亮信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直接挥手，没有看郁剑和姬灵茭的准许符。现在叶未双的名气很大，几乎没有谁不认识他。上界大面积的重新修缮中，将下界的许多东西都引进了。叶未双在各种宣传中名声大噪，谁都想要认识这个人身的龙鲛混血。叶未双在莫离休息的几年间，拿到了三界五行通行证。这样一来，他就能和莫离一样下鬼界了。

    叶未双选择了一条直接通往yn省的仙梯跨了进去。郁剑和姬灵茭紧随其后。这是一条他们还没有走过的仙梯。其实仙梯通俗来说是一种传送阵，比较强大的传送阵，而不是像叶未双几年前引来天劫那次一样直接把两界打得贯通。运行这传送阵需要的灵气不少，因此每个过路天人都得上缴贝币还要通过准许符限定人数。

    三人下界所见，乃是个和离婚城有些类似的城市。yn省气候温和，和上界差不了多少，三人改换了现代文明世界的衣服，看了看叶未双手里抓着的皮夹。那是华峰的皮夹。皮夹里有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他家的住址。

    郁剑和华峰曾有过一段对话，此刻他还清晰地记着，然而华峰的人却已经不在人世了。他压下心中难受的感觉，跟着叶未双去找华峰的房子。他们先是打了个的，然后通过手机地图找到了确切的位置。当站在那座筒子楼底时，叶未双拦住一旁经过的大妈打听了一下“华峰”。

    那大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丰神俊秀的青年，说道：“就在这儿哟，一楼那间就是，不过——”大妈压低了声音凑近他耳边说：“人都好几年没回家啦，恐怕是不要这个家啦。”

    叶未双勉强地笑了笑，说：“谢谢阿姨，华叔叔在外面过得很好，他惦记家人，让我们来给她们送点东西。”华峰的年纪不小，看上去比莫离还大些，又有老婆有孩子的，考虑到自己的外表，叶未双叫一声叔叔不算错。

    那大妈有些惊诧地看了一眼叶未双身后两个同样帅气俊朗的青年，连忙说：“唉，好，你们过去吧。”

    郁剑和姬灵茭的手里都提着叶未双先前买的水果和鲜花，这还是姬灵茭第一次穿现代人的衣服，一直不停地扯着他那身t-恤。

    叶未双走进单元门，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呀？”

    叶未双开口说：“阿姨，我们是华叔叔的朋友。”

    门立刻打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拉着门把，睁大了眼睛说：“你、你说你是谁！”

    叶未双也被吓了一跳，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对那看上去四十来岁，但保养得不错的女人说：“阿姨，我们是华叔的朋友，替他过来送点东西。”

    女人一瞬间捂住了嘴唇，眼睛里的泪水片刻之间便盈满了眼眶。她身后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儿咿呀叫着跑过来抱住mama的腿，一眼看到叶未双就定住不动了。叶未双看着那个女孩子身边浅浅的一层灵气，心里有几分感慨。女人将他匆忙迎了进来，手足无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不好意思……”

    郁剑和姬灵茭僵硬着站在那里。叶未双连忙示意两人进屋，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墙上的钟下面有一张很大的全家福。华峰年轻的脸就在那上面。叶未双一时之间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酸。他看到女人匆匆忙忙地擦着眼睛，对他笑道：“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我给你们去倒茶。”

    她颤颤巍巍地翻出几个玻璃杯，撒上茶叶，给他们泡茶。端过来的时候一个没稳，两个杯子都滑脱了她的手。叶未双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接住，连半滴热水都没有洒出来。女人一时之间惊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唉……你……反应真快。”

    叶未双连忙说：“我叫叶未双，叫我小叶就好了，这是郁剑，这是姬灵茭。”

    女人说：“你看我都忘了……我叫张楚，你叫我张姨就好了。”

    叶未双点点头，从口袋里正要掏出那个皮夹，他忽然顿住了，又将皮夹塞了回去。郁剑和姬灵茭两人都有些莫名地看着他。

    叶未双说：“张姨，我们来给您说一声，华叔叔他……挺好的。就是没法给您通信，所以才叫我们几个过来。”

    张楚有些胡乱地点点头，一双眼睛盯着叶未双的嘴，仿佛在等它蹦出更多的华峰的信息。

    叶未双却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却在此时，郁剑忽然开口了：“我听说你没有工作。”叶未双不知道郁剑曾经和华峰有一段对话，因此听到他这么直白的话时，忍不住愣了一下，一把抓住了郁剑。张楚微微笑了笑说：“我家先生还在家的时候……我是全职太太。”

    “现在呢？”郁剑不顾叶未双捏他，又开口了。

    “……阿峰他走了以后，我还是得带孩子，等积蓄花得差不多了，我就又去找了份工作，现在在一个公司里做做前台，方便随时辞职，也能养活我们母子。”张楚没有介意他的直接，直言道。

    郁剑皱了皱眉。华峰曾经告诉他，他的妻子原来是个企业家，因为他才不做了。然而这个企业家却为了等待丈夫的随时回归，做了这样一份不稳定的收入不高的工作。

    “你可以做得更好。”郁剑的直言不讳让张楚多看了他几眼，她苦笑着说：“你说得没错，但是我在等阿峰。”

    郁剑又一次无法弄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叶未双看他皱着的眉头，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明白了几分。一旁那个小女孩儿此刻上前来怯生生地扑在叶未双腿边，说：“哥哥陪我玩。”

    “小珧别闹。”张楚说。

    叶未双笑了笑，顺着女孩儿抓着他的小手离开狭窄的沙发，对另三人说：“没事，小姑娘挺可爱的，小郁，你就跟张姨说说华叔叔的事儿吧。”叶未双拍了拍郁剑，用口型示意他不要将华峰已逝世的消息告诉张楚。

    郁剑有些困惑，他们来不就是为了带给这个女人华峰的消息的吗？怎么又不告诉她了？

    叶未双拉着小姑娘来到阳台，看小姑娘给自己拼积木。小珧一直抓着叶未双的手不放。叶未双忽然拉拉小珧，指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说：“小珧，你看这是什么。”

    两人在张楚的背后。地面上叶未双的影子，忽然抬了起来，一双空白的眼睛冲小珧眨了眨。

    小珧惊讶地叫起来：“鬼哥哥！”

    这回轮到叶未双有些惊讶了。在他影子里的冥是有自己的实体的，小珧只是看着影子，难道就看到了冥的本来面目？

    他试探性地竖起一根手指，问小珧：“小珧，这是什么？”

    小珧看着他手指尖上用灵力凝聚起的一只凤凰，乐得直抓他的手指：“小鸟！小鸟！”

    普通人是看不到灵力的。叶未双任由自己的手指被小珧翻来覆去地玩耍，心中隐隐下定了主意。

    郁剑看叶未双又带着小珧回来，便闭上了嘴巴，而他先前已经将华峰和他在一起的经历讲了个七七八八，没有半分隐瞒。叶未双头疼地看着张大嘴巴的张楚，无奈地说道：“张姨，刚才他说的，没有半句假话，我给您看几样东西，您就知道我们说的是真是假。”

    接着他身下的影子忽然离开地面站了起来。这可把张楚吓得不清，她连忙抱住自己的女儿后退，惊恐地看到叶未双脚下的影子越立越高，最后和叶未双完全分离，变成了一个浑身毫无色彩的长发少年。冥已经能够实体化了，也就是说普通人也能看到他。叶未双看了冥一眼，有些无奈地帮他把衣带系好。

    叶未双说：“张姨，您别怕，这是我的妖鬼，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你们寻常看不见的东西。”

    接着叶未双的手掌托起，手心忽然出现了一团火焰，他又继续说：“张姨，这是灵火，是灵气烧成的火，您看不见灵气，所以我实体化给您看，但是您丈夫，华叔叔，还有您女儿小珧，都是能看见灵气，并且拥有灵力的。”

    “你……你说什么？！”张楚吓得吐字不清，只来回看着叶未双手里的火和他身边凌空站立的冥。

    叶未双无奈地看了一眼郁剑和姬灵茭，郁剑收到他的眼神，松开了怀中的长布包裹，只见那包裹中的一柄长长的光华灿烂的玉色长剑悬空漂浮在他头顶，而姬灵茭的手中却飞出了一只蝴蝶。那黑色的蝴蝶飞到了小珧的头上，小姚欢快地抓了两把，捏在了手心里，张楚低头一看，竟然是个用头发结成的假蝶。

    叶未双说：“张姨，华叔叔没有告诉您，他是个天人，也就是凡人所说的仙人，而您女儿，也继承了他的体质。”叶未双让冥重新躺了回去，并收回了灵火，继续道：“他现在在上界，凡人去不了的地方，那里没有特殊的允许不能下来，也不能联系到您。小珧是个很好的苗子，也许她以后也会走上这一条路。”

    张楚有些呆愣，然而她所见到的却由不得她不信。郁剑的剑还在半空飘着呢！

    她看着自己身边正在玩蝴蝶的女儿，声音低沉地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叶未双同样声音低沉：“会很久……也许永远不能下来。天人的寿命是很长的，张姨，百年对我们来说不过弹指之间。”

    张楚保持着麻木的表情沉默了许久，然后她闭上了眼睛：“他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叶未双吞了口唾沫，说道：“我不保证，张姨。”

    张楚苦笑了两下：“算了，只要他好好地活着，就够了。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

    叶未双表示理解。任谁突然知道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仙人恐怕都会吓得一时回不过神来。他看着小珧，说道：“张姨，小珧有很高的天赋，她现在还小，还不懂事，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会遭到什么。如果您想要让她一辈子当个普通人，我可以帮您这个忙。如果您想要她和她爸爸一样——”

    张楚的身体颤动了一下，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小珧，将她紧紧搂在了怀里。小珧疑惑地叫道：“mama？mama？”

    张楚带着些哭音说道：“我本来以为这丫头整天满嘴胡言乱语是因为天生想象力丰富，没想到……”

    叶未双一句话都没说。他就是曾经走过第一条路的孩子。因为他的特殊，他的童年支离破碎。没有一个好的引导，小珧也会落到相同的境地。但也许她的幸运之处是她还有一个很爱她的亲mama。叶未双看了这对母子一会儿，随手抽出了一张符纸和一支毛笔，在上面信手写下了一串号码。正能看到他的举动的小珧睁大了眼睛，将这一幕深深记在了脑海里。在小珧长大之后，她还一直记着这一幕。记这那个更像是少年的英俊青年凭空变出了执笔，挥洒灵力写下了一串数字。

    叶未双把那张符纸交给张楚，说：“张姨，您考虑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是这个。您决定了，随时都能找我。”

    三人离开的时候，郁剑还很是疑惑，问叶未双：“为什么不把皮夹给她？”

    “那是遗物，”叶未双说，“我不能给一个还有希望的女人以毁灭。凡人的寿命不过百年……就算是举手之劳罢。”

    小珧的记忆中，每年她们家都会收到不知是谁放在门口的邮包，里面放着一些不属于凡人的东西，一些是给小珧的，一些是给mama的。几年之后还有一个自称“马开复”的叔叔经常来她们家做客，就是他把自己带到了青云会学习。这个马叔叔，到mama八十九岁去世，还一直是小珧她十几岁时候见到他的模样。小珧知道他爸爸已经死了。而那个时候，小珧已经成为了一个符师，等待上界看爸爸曾经生活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