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为什么总是这副表情?” “不知道,”苏萼看着门口照片上那张刻薄的脸,“有些人类就是不会笑。” “我猜他应该很难被其他人类喜欢吧?” 没等苏萼回应,门内又传来了陶仁的嚷嚷声。 “你是干什么吃的?这错儿都犯两回了还不长记性,你那是猪脑袋啊?” “打哪儿来回哪儿去,跟你们护士长说,以后我这儿不用你!”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便从诊室里闪出,差点儿撞到铭久怀里。 护士没看铭久,只是抹了一把眼泪,然后隔着门狠狠地瞪了陶仁一眼。 苏萼看着护士走远,这才对铭久道: “我觉得你应该说他很难不被其他人类讨厌。” “不过……这么招人讨厌的人,所对应的施怨者却只有一个。” “确实有点儿出乎意料。” “相比之下,反倒是向这位施怨者施加咒怨的人更多。” “既然陶仁和他的施怨者都已经满足了被执行死亡的条件,不如把他俩一起执行,这样一下能完成两单业务。” “好啊,那要怎么做呢?” “别着急,让我先想想……” 一个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小萼?” 铭久回身看去,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人。 苏萼迎上前去:“醉姐!你怎么在这儿?” “有一个案子,需要来这里取证。你在这儿有业务?” 趁着女人和苏萼说话,铭久将她打量了一番。女人窄脸、细眉,夹着低马尾,长风衣、铅笔裤和高跟鞋衬得身高腿长,模样十分干练。 “算我一个好不好?我这个月还一单都没做呢。”女人问苏萼。 “当然好,”苏萼把脸转向铭久,“你没意见吧?” “呃……没有。” “我就知道你不会有。” 女人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便压低声音问铭久: “你是咒怨执事?” 铭久点点头。 女人把尖尖的下巴又往上翘了翘: “我是何醉,罪罚死神。” 半小时后,一个叫卢山的男人喝光家里最后四分之一瓶高度酒,然后夹着一把剁骨刀出了门。 出小区时,他被一块翘起的地砖绊了一下,几乎摔倒。他蹲下身怒视那块地砖,发现它其实翘得十分明显。他朝那块砖狠狠跺了两脚,怨气却并未因此减消。他认为小区物业有责任,没有把服务做好。他认为铺设地面的工人有责任,没有把砖铺牢靠。他认为最大的责任在于那个名叫陶仁的庸医,要不是陶仁没把他的眼睛治好,他绝不会连翘得这么明显的地砖都看不到。 出小区后,卢山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心医院。 与此同时,铭久、苏萼和何醉三人倚在门诊楼外的一个背风处聊天。从这里能清楚地看到每一个进出门诊楼的人,他们自己则不会引人注意。 苏萼问何醉:“醉姐,你刚才说你这个月一单业务都没做,可我觉得你一直挺忙的呀。” “忙的都是律所的事儿,天天帮人类打官司。” “那一定挣了不少钱吧?” “应该是有不少,我也没太在意。” “有钱真好啊,你都买什么了?” “什么都没买。” “什么都没买?” “衣服和鞋袜算吗?” “当然不算,我指的是那些很大的、很奢侈的东西,比如豪车或钻石什么的。” “我对那些没兴趣。” “好吧。其实我对那些也没兴趣。” 你只对吃和八卦有兴趣,铭久暗想。 何醉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朝即将涌进门诊楼的人流望了一眼。 “卢山家离这儿距离不短,大概要多等一段时间。”苏萼说。 何醉点点头:“我早就习惯了等待。” 她告诉苏萼和铭久,在人间当律师,看起来风风火火,实际上却要做慢工细活,每一条法律依据、每一件证物、每一句证言都要反反复复地磨。人间的司法程序也很复杂,有些案子会反反复复地审,无论对于律师还是当事人,都是一场漫长的消耗战,因此必须要有过人的耐心。 “还是做死神更好一些,至少有自主权。”苏萼说。 何醉摇摇头,说罪罚死神与其他死神不同,她必须利用人间的刑律为人类执行死亡,她虽然能让特定的人获判死刑,却决定不了何时为这个人执行死刑。 “特别是现在,因为疫情的缘故,之前很多准知道会判被告死刑的案件审理暂缓,这些人的死亡执行也就随之后延。” “执行不了死亡,那业务不就没法算作完结了?”苏萼问。 “是啊,所以现在我的业务量越来越少,咒怨执事们基本不联系我。” “怪不得你说你这个月还一单都没做。” “其他罪罚死神的业绩也好不到哪儿去。上个月的死神业绩排名,后十名都是罪罚死神。” “嗯……我记得前十名都是疾疫死神。” “对,要不是他们,我们的业务也不会受影响。” 铭久想起之前温义的话,此时此刻,早就超额完成业绩指标的温义不知在哪里度假,而何醉却为了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0.5个业绩指标在此忙碌——人间的各个阶层内,似乎也都有这样的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