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节

    宋穆边当然看出了自家女儿眼里的乞求，可是……

    蠢啊！

    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太蠢了！

    她哪怕是在五城兵马司找人的时候告诉他一声？又或者，能沉住气不要向刘顺下毒手？可既然已经把事做绝了，那为何不干脆连小茶也一块杀了！

    她有这么多个机会翻身，可是，她一次也没有珍惜！

    她就这么傻乎乎的掉进陷阱里，直到最后被人找上门来！

    见宋穆边抿着唇角不说话，宋湘儿终于抑制不住了，她挣扎着再次扑到了宋穆边的腿上，哭喊着对他道，“爹，爹……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你不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旁人污蔑我的清白，对吗？爹，爹……”

    “污蔑？宋姑娘，你这话说的可真好笑！究竟是谁在污蔑谁的清白啊！我家嫣然眼看就要……她现在还躲在屋里不肯出来见人了！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在说我污蔑你的清白！”孙三夫人简直要被宋湘儿这些无耻的话给气炸了，“宋姑娘，脸面是个好东西，我真希望你有！”

    宋湘儿显然也没要想到孙三夫人当着她父亲的面竟还敢如此咄咄逼人，当下，她也忍不住了，她干脆从地上爬了起来，破罐子破摔的瞪着孙三夫人道，“那你想怎么样！难不成你想要杀了我给你女儿报仇吗？”

    “我！我……”孙三夫人被宋湘儿这理直气状的样子气得一个仰倒，她虽然有一肚子恶毒的话要回敬给她，可一想到旁边还坐着一个镇南王王妃，她又不得不将这些话全都咽了回去，最后，她干脆将脸直接转向宋穆边道，“宋将军，既然令爱如此理直气状，那妾也不多说什么了！咱们还是去紫宸殿找陛下断个分明吧！”

    “你，你敢！”

    “笑话！我为何不敢！你当我们孙家是街上的平头百姓吗？我家老太爷可是六部尚书之一的兵部尚书！我家嫣然可是堂堂兵部尚书府的千金！”孙三夫人怒不可遏的回瞪宋湘儿道。

    “什么兵部尚书，不过就是个……”

    “宋湘儿！”宋穆边忽然暴呵一声截断了自家女儿的话。

    “爹，你，你……”宋湘儿有些不敢置信的朝她爹看了过去。

    可宋穆边此时却连一个眼神也懒得再分给宋湘儿，他起身凝着脸直接看向孙三夫人道，“孙三夫人，你说吧，此事你想怎么了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正宣帝的状况。

    在经历秋狩刺杀，徐家被诛，太子被废，皇后身死，正宣帝已然了郁结于心，虽然外表瞧着还有精神，可实则，比起秋狩之前，他外表看上去已足足老了二十多岁，偏偏这个时候，朝堂上的齐王一系的人还在不停蹦跶着，不断进言请陛下立齐王为太子。

    若这个时候兵部尚书将此事捅到御前，兵部尚书固然落不了好，可他也一样啊！

    更何况，孙家本来就日薄西山，若这个时候孙家将他拽下去，说不定还正中某些人下怀！毕竟，盯着他这个位置的人可不少啊！

    “宋将军，妾身也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既然宋将军你退让一步，那妾身也承你这份情！这件事妾身不会闹到御前，但，你家姑娘年纪轻轻可心肠手段这般毒辣，哪在罪证确凿，确仍旧死不悔改，这样的性子若留在府中迟早会生出后患，妾身听说青云那地方不错，最能修身养性，宋将军不妨将她送到那去吧！”

    “青云观，你竟想让我爹送我去青云观！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听完孙三夫人的话，宋湘儿忍不住再次尖叫了起来。

    青云观她知道！

    当年武安侯府不也有位姑娘被送到青云观吗？说是养病镇邪，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没有被接下来过！

    “那就如孙三夫人所说吧！”可让宋湘儿没想到的是，她爹宋穆边毫不犹豫就应下了孙三夫人这话。

    “爹，爹！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的女儿啊！我是宋府惟一嫡出的姑娘啊！”宋湘儿不敢置信的转头朝宋穆边尖叫道。

    可除了她自己，屋里所有的人都没有理会她。

    孙三夫人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她继续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想求宋将军帮忙，妾听说，陛下年后有意会派遣监察御史下放各州，我家老爷在京城都呆了许多年头了，一直想去外边走走，您看……”

    “好！”宋穆边斩钉截铁的再次应了下来。

    第341章 老夫人心结

    “送去青云观？”谢妩有些愕然的朝镇南王王妃看了过去。

    青云观。

    这三个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了。

    镇南王王妃笑着点了点头，她道，“是啊！而且，三年之内，那位宋姑娘都不能下山。”

    三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宋湘儿才刚刚过了十六岁生日，三年后，她都十九岁了……不过，大魏的姑娘都金贵，十九岁再挑选夫婿也不是很晚。

    想到这里，谢妩忍不住轻轻一笑，她望着镇南王王妃，弯着唇角又道，“孙三夫人应该不只提了这一个条件吧！”

    她替宋家考虑的这么‘周到’，宋家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态都不好拒绝她后面一个条件才是。

    孙三夫人向来便很会谈‘条件’，这一点，她可是深有体会的。

    果然，听了谢妩这话，镇南王王妃忍不住勾唇一笑，她道，“你猜的没错，她还替孙三老爷讨了了一个监察御史的空缺。”

    别说孙尚书已失帝心，就算在孙尚书风头最盛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想过要替孙三老爷这个庶子安排一个好一点的差事。而监察御史虽只有七品，但他的权力却非常大，对各级官员都有弹劾、纠察之权，即便是官阶比他们高的官员，见了他们也要畏惧三分。

    所以，监察御史这个位置向来被众人视为一个金饽饽，每年年初陛下准备外放监察御史的时候，各派各系总会为了这几个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是以，孙三夫人为了这个位置选择对宋湘儿网开一面也实属‘情有可原’。

    就是……有些委屈那位孙九姑娘了。

    像是看出了谢妩的心思，镇南王王妃弯唇一笑，她道，“其实，这对孙九姑娘来说未必是坏事，等她跟着父母去外地赴任，京城的这些纷扰流言也就彻底与她无关了，说不定，她还能在她父亲任上寻到一门更称心如意的婚事。”

    总比给人做继母强吧？

    虽然陆深人品才貌都俱佳，可要让她将女儿下嫁给他当填房……

    算了，她还是再往别处挑挑吧，哪怕京城挑不到，大不了她回宁夏继续挑！

    “但愿如此吧。”谢妩淡笑着道。

    “对了，我昨个夜里接到阿清递来的信，说她被陆二拘在房间里不许出来，还特意派了好几个人监视她不许她走动？”说到这里，镇南王王妃秀眉一挑，看着谢妩的眸子里就露出几分打趣来。

    谢妩纤长的睫毛轻轻扑闪了一下，她道，“我也收到郡主的信了，不过，如今荆州那边的疫、情已经大体控制住了，且又临近年底，应该要不了多少，郡主他们便会动身折返京城。”

    “我和你想的一样，但榆林巷那边……”说到这里，镇南王王妃下意识的朝谢妩的眼睛看了过去，“阿妩，榆林巷那边，你有把握吗？”

    毕竟，怀孕这个事有时候真得看天意，不是说想怀就能怀的。

    “王妃放心，那张秘方出自神医之手，且，就算林霜没有怀孕，只要郡主回来，那对她来说便是箭在弦上，若不拼死一博，那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说到这，谢妩浅然一笑，她道，“况且，怀孕这种事其实也是能做假的……”

    她们最终也不过是想绝了郡主对孙卓的心思，至于林霜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于她们又有什么妨碍呢？

    镇南王王妃显然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她笑着朝谢妩点了点头，她道，“你说的没错，是我想的太多了。”

    “事关郡主，王妃自然会比旁人要思虑得更周全一些。”谢妩笑着道。

    听了谢妩这话，镇南王王妃却忽地拧着眉轻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我现在只希望阿清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更希望她对姓孙有没有投入过多的心思……”

    不然，在知晓真相后，她该有多伤心啊！

    “腐rou若不刮掉，那伤口只会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危及生命，郡主自小跟着王爷长在军中，她知道什么叫做‘刮骨疗伤’，郡主不会让王妃失望的。”谢妩微笑的望着镇南王王妃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是，我也相信阿清当不会让我太失望才是。”镇南王王妃同样目光烔亮的回望谢妩道。

    镇南王王妃突然驾临侯府让众人很是意外，只是，她只在谢妩的蘅芷院坐了一会，便很快领着丫鬟告辞了。

    老夫人看着珍珠手里捧着镇南王王妃送来的礼物，灰败的脸上看不清楚是什么表情。

    按照规矩，有客上门是要先来荣华院拜访她这位侯府老夫人的，镇南王王妃虽然身份尊贵，可她也是有诰命在身的老夫人，况且，镇南王王妃还是晚辈，按照常理，她应该过来跟她打声招呼才是，可是，她除了让人送来了这份礼物，甚至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这是在故意做给她看？

    是想给谢妩撑腰？

    想到这里，老夫人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

    而迟迟没有等到老夫人开口说话的珍珠，有些不知所措的朝朱嬷嬷看了过去。

    好在，朱嬷嬷很快便开口替她解了围，“将王妃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是。”珍珠应了一声，她朝老夫人福了福，随即便抱着礼物下去了。

    见老夫人神色郁郁，朱嬷嬷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她半跪在床榻前，一脸微笑的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奴婢熬了您最爱喝的红枣枸杞羹，现下还放在小炉子上温着，您要不要喝两口？”

    “都快要死的人了，还喝什么……”老夫人颓然的闭上眼睛道。

    她也确实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自小伴在她膝下的儿子孙子一夜之间丢了性命，她这个做母亲做祖母的如何吃得下东西，她恨不能自己也陪着他们一起闭上眼睛算了。

    “老夫人，您可不许胡说，太医不都说了么，您身体硬朗，能活到九百九十九了！”朱嬷嬷忙握着她的手半是安慰半是打趣的对老夫人。

    “行了，少说这些浑话来哄我，你见过哪个人活到过九百九十九啊！”老夫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没好气的瞪着着朱嬷嬷道。

    见老夫人接过了话头，朱嬷嬷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朝老夫人一笑，语气轻快的道，“奴婢哪有哄老夫人，李太医上次确实是这么对奴婢说的，老夫人若是不信的话，等下次李太医来了，您亲口问问他？”

    “你这老猢狲，他说你就信啊！”

    “只要是说老夫人好，奴婢都信。”

    看着朱嬷嬷慈善又柔和的目光，老夫人心里忽地涌出一股莫名的暖意，“你，你还真是……

    老夫人忽地哽住了。

    幸好还有她，否则，这偌大的侯府，只怕再找不到一个挂记关心她的人。

    “老夫人，您这是怎么呢？不会是被奴婢给感动了吧！”见老夫人声音有些哽咽，朱嬷嬷鼻尖也觉得一酸，不过，她还是强笑着继续打趣老夫人道。

    “行了！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老夫人终于忍不住横了朱嬷嬷一眼。

    可朱嬷嬷却丝毫也不在意，她笑着继续道，“奴婢也就只在老夫人您面前喘。”

    老夫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看着老夫人脸上久违的笑意，朱嬷嬷也长松了一口气，她伸手重新握住老夫人的手指，满目温柔的看着她，再没有多说半个字。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懂老夫人。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比她和老夫人更亲近。

    她懂她心里的纠葛、难受、怨恨、愤怒、放不下……

    这些她都懂。

    可逝者已矣，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看着朱嬷嬷温柔又坚定的目光，老夫人心里不自觉的动了动，她抿了抿唇角，良久，才鼓起勇气哑着声音道，“昕，昕哥儿他们怎么样呢？”

    这些时日，她一直没在任何人面前提前二房其他的人，她不是不想提，也不是不记得，她只是不敢提……

    只要一想起他们，她立刻便会想到死去的老二和时哥儿！

    可她也知道，即便她不提她不说，朱嬷嬷也会代替照看二房剩下来的人，这是她们主仆相伴这些来生出来的默契。

    果然，听了老夫人这话，朱嬷嬷忙垂首恭敬的朝老夫人行了个礼道，“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四姑娘和三公子都好，几位姨娘也尚且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