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鬼门狱的日子，是一潭死水，几乎没有一丝波澜。高小风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一直没有下过那张石床。每天老鬼灵早上出去之前，会给高小风留下早餐，中午又会步履蹒跚给他送来午餐，晚上时候老鬼灵会身影佝偻，一脸疲惫的回来，和高小风吃完黑馒头后，便躺在石床上沉沉睡去。其余的时间，就是高小风默对着石室嶙峋的石壁，脑海一片空虚的苍白，除了想起程小影和刘小翠，他丑陋的脸庞才现出一丝难看的笑意。

    时间不觉又过了半年，老鬼灵背弓得更厉害了，满脸沧桑的脸上，那双眼睛也失去了光彩，剩下一片暗灰色，走起路来全身瑟瑟发抖，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轻易地吹倒。

    这天晚上，老鬼灵用了半天从石室门口走到石床坐下，石壁上微弱的灯火照见他满头大汗，脸色煞白，气喘吁吁。他竹枝一样的手指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三个黑馒头，放在高小风的手里，说道：&小风，吃吧！你一定饿了。&

    高小风关心地问道：&黑三爷爷你怎么不吃？&

    老鬼灵惨然地笑道：&我不吃了！黑三爷爷恐怕就要不行了，像一片已经枯老的叶子，要在这个冬天落下了！&

    高小风一怔，心里感到一阵难过，说道：&黑三爷爷，你别说这些了！你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说起这些？&

    老鬼灵叹息一声，说道：&小风，你就不用安慰你黑三爷爷了，我对自己的事清楚着呢！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陪我去一趟旋风崖。&

    高小风不由问道：&旋风崖？旋风崖是什么地方？&

    老鬼灵抬起头，一脸悲痛之色道：&鬼门狱的走道彼端就是一座绝崖，崖下的深渊中一年四季刮着阴寒的旋风，所以这座绝崖也叫旋风崖。&

    高小风看了一眼老鬼灵，问道：&黑三爷爷去这旋风崖做什么？&

    老鬼灵怔怔出神，半晌，才说道：&去了旋风崖我再告诉你吧！&

    高小风也就不再问下去。他吃了老鬼灵给他的三个黑馒头后，和老鬼灵再坐得一会，俱和衣躺下，不刻两人睡去，一夜无话。

    翌日，晨。鬼门狱的大门打开后，四个鬼灵军赶着驮着馒头与水的鬼骡走进鬼门狱，但他们没有看见老鬼灵，于是大声叫着他的名字：&老黑三，东西送来了！&

    连叫几声，都没有谁回应，几个鬼灵军走进了老鬼灵卧室的石室。可是，他们看见卧室里空空无一人，老鬼灵不见踪影？他们不由面面相窥，一脸愕然。

    此时，鬼门狱走道的深处，正走着一老一少，步履缓缓，不声不响往前走去，这一老一少真是老鬼灵黑三和高小风。

    当老鬼灵黑三带着高小风终于走出鬼门狱那条漫长的、空寂的走道时，迎面出现了阴郁郁，苍茫茫的云天，云天之下黑峰巍峨群立，雾绕云傍，自有一番雄姿。而高小风和黑三所立的地方，却是一座高耸的危崖，下临烟雾飘渺的万丈深渊，烟雾之中可见刮着一阵阵如同鬼哭狼嚎风声凄厉的旋风。

    老鬼灵黑三坐下在崖上一块岩石上，向高小风招手，慈声道：&小风，坐到黑三爷爷旁边来。&

    高小风坐下在他身边的一块岩石上。两人都望着远近巍巍群峰，几只盘旋峰巅的怪鸟，发出几声鸣叫。从远处峰峦吹来的微风，轻轻吹拂着他们的头发。

    这时，老鬼灵把脸转向高小风，说道：&小风，你一定很想知道黑三爷爷，为什么要来这旋风崖吧？&

    高小风向他点点头。

    老鬼灵黑三又把脸转向前面，望着远处的峰峦，说道：&在很久以前，我是一个世代打猎，生活贫苦的鬼灵的儿子，有一年的冬天，那是一个特别寒冷的冬天，我们一家已经没有一点可以充饥的食物，我爹也病倒了，正当我们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年轻的，身穿暗银鬼灵甲的鬼帅，拖着几只猎物，叩开了我家贫寒而没有人光顾的柴门，他见我家窘况后，便把猎物给了我家做食物，我家人因此免除了饥饿的威胁。这个年轻的鬼帅临走时，我们才知道他是鬼王的大公子邬元丰，只身出来打猎，只因雪大才来我家避避风雪。

    &半个月后，我便豪不犹豫地去了鬼宫，成为了大公子的一个侍卫。一直跟随了大公子三年，三年里大公子待我如亲人。直到有一天，小公子邬元庆叫他去鬼门狱巡查狱事，然后，大公子他再也没有回来，而小公子却回来了，他脸色煞白地向鬼王说了整个事情经过：原来一个怪异之妖闯进鬼门狱去救囚于狱中的同类，恰遇进去巡查狱事的小公子和大公子。于是，两个公子和那怪异之妖打了起来，然后，他们和那怪异之妖打到这里旋风崖，大公子一个疏忽，被怪异之妖击落深渊，而怪异之妖也随之逃之夭夭！

    &五年后，鬼王把万年鬼婴和鬼王之位传给了小公子，而我明知这一切是阴谋，可修真低微，却不能为大公子报仇，便来了鬼门狱做了一个扫地的仆役，就这样过了一百五十年，小公子的儿子邬唐做了鬼王。而我只等有一天，再也拿不起扫帚，便跳下这旋风崖，去追随大公子！报答他当年对我的大恩大德！

    &现在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该追随大公子去了！&老鬼灵说完这话，满脸皱纹的脸庞老颜欣慰，竟展开年轻的笑容。忽然他一纵身子，轻如一片枯叶飘落万丈深渊。

    高小风惊呼一声，已是不及，烟雾缥缈里，只传来老鬼灵苍老的一句话：&小风...保重！&

    高小风站在危崖之际，怔怔若呆，只觉刚才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微风吹拂，天地间盘旋着几只怪鸟，他思绪飞扬，不知道心里是悲是痛？还是空无一物！

    他看着吞没了老鬼灵的万丈深渊，不由自问：黑三爷爷一生只希望永远追随于他有恩的大公子，那自己呢？归宿何处？他双手抓着狰狞丑陋的脸庞，只有深深的痛苦：自己面容已毁，怎么去见小影和小翠，即便她们不嫌弃他，他又如何配得上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