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这段时间他的作?息很混乱,杜庭政半夜醒来?从监控里看他,经常看到他睁着眼睛发呆,或者干脆在浴室里一待就是半小时,直到管家敲门将他喊出来?。 可惜现在没?办法从手机里实时看到他的一举一动,监控已?经被拆掉了。 夕阳的余晖洒进?来?,透过坚硬的钢网在地上和床上画出模糊的棱格。 这些?网格把蒋屹困在这里,好像也把他困在了这里。 他坐在椅子上,有些?乏累的扯掉领带,又一连松了两颗领扣。 夕阳继续往西,地上的棱格变得更加宽长?,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蒋屹动了动,慢吞吞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地上浓重高大的影子,缓了一会儿才魂归身体,将视线轻轻挪动,看向影子的来?源—— 杜庭政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闭着眼,明明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总感觉十?分?烦躁。 可能是微微垂下的嘴角和冷硬的侧颊线条所致。 蒋屹用视线描摹他的眼睫和鼻梁,然后是不苟言笑的唇。再往下,颈侧的纹身暴露在夕阳下,图案清晰而骇人。 那一定是痛的。 不管是烧伤的时候,还是纹上荆棘丛的时候。 杜庭政醒来?时无声无息,习惯性先撩开一半眼睫,然后轻轻呼出一口闷在胸口的气。 好像睡觉只是一样?全无乐趣却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一样?。 浓黑的瞳孔直直看向蒋屹,蒋屹睁着眼睛同他对视,不知道醒了多久。 “醒了?”杜庭政说,“怎么没?叫我。” 这语气中的温和与平静与这段时间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截然不符。 蒋屹静静地望着他,没?出声。 杜庭政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刚刚回笼,意识到此刻与当初的天差地别。 他眼神蓦然沉下去,像沉睡的雄狮,尚未清醒就已?经露出獠牙。 蒋屹也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只给他留下一个?侧脸。 他下颌线比之前?明显许多,原本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些?钝感,现在只剩下锋利和冰冷。 杜庭政没?动,盯着他:“听金石说,你想见我。” 蒋屹不作?声。 杜庭政只得又问了一遍,语调已?经不自?觉放轻了,嗓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少了许多压迫性:“叫我回来?,什么事??” 蒋屹看着虚空中的一处,声音也有点哑:“我想见鹤丛。” 杜庭政一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叫我回来?,”杜庭政缓慢却有力量地说,“就是为了见鹤丛。” 蒋屹没?有反驳,默认了他的说法。 因为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导致肢体僵硬,小腿麻木。这感觉令杜庭政想起蒋屹走的那天,同样?的身体不受控制。 他极其厌恶这种?感觉,所以强自?起身,以加速血液的流通。 这滋味并不好受,但是杜庭政没?有流露出不耐的神色。 “我真?的生气了。”他饱含警告意味地说。 蒋屹瞥了他一眼,视线短促地将他打量了一遍,随即收了回去。 “见了祝意,拆了摄像头,又要见鹤丛,”杜庭政一样?样?数过,像历数他的犯下的罪行,“还要什么?” 蒋屹抿了一下嘴角,慢慢地说:“要手机,要出去上班。” “还有吗?” “没?有了。” “没?有了。”杜庭政问,“然后呢,做完你想做的一切,你打算干什么?” 蒋屹闷不吭声。 杜庭政低身俯视着他,继续问:“你又在谋划些?什么?” 夕阳余晖殆尽,室内昏昏沉沉,呈现出夜色将近时的朦胧灰色。 杜庭政审视着他半明半暗的脸:“我开会完,听说你要见我,买票,上飞机,回家。” “一路坐车往回走,饭没?吃,水没?喝,”他顿了顿,说,“你说你要见鹤丛。” 他本就高大,肩宽腿长?,站起来?更加明显,为本就灰下去的室内增添了一重昏暗。 然而蒋屹毫不动容般摇了一下头,用毫无波动的声音问:“我能见鹤丛吗?” 杜庭政深吸一口气,急需什么东西来?分?散越演越烈的怒气。他往前?一步,偏头盯着蒋屹的同时伸手按住床头柜上的长?颈陶瓷花瓶。 蒋屹余光看到了,垂下眼皮时仍旧是那一副‘我就要如此,你要打就打’的状态。 杜庭政松开手,没?去抬高他的下颌,而是一手撑在他一侧俯下身看他的脸。 他仔细观察了长?达半分?钟的时候,才评价道:“瘦了一点。” 蒋屹没?抬眼,在如此昏暗的场景下,长?睫仍然在眼睑下留下一团参差的扇影。 杜庭政伸手摸了摸,很快就被蒋屹躲开了。 杜庭政低声问:“以后可以好好吃饭吗?” 这句话其实已?经相当温和,至少在杜庭政身上是罕见的存在。 但是蒋屹不为所动,仍旧偏着头,望着其他地方,不跟他有任何的对视。 杜庭政看了他侧脸片刻,又问:“不想见我吗?” 蒋屹摇摇头:“我要见鹤丛。” 杜庭政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着问:“除了这个?,你还会说别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