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嗤。”他的脸上泛起苦笑。 他转头望着身后,那个被蝴蝶围困的卫玄序。此时他已然被啃咬得浑身是血,倒在地上,颤颤地再无了挣扎的力气。 “什么啊?我还以为有什么秘宝呢,结果闹了半天,要杀死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说着,肖兰时一步一步地走向卫玄序。 他在卫玄序跟前蹲下身来,轻轻一挥手,就替他拨去了大部分的蝴蝶。 卫玄序趴在地上,在发丝凌乱中仰起头看他,虚弱地呢喃:“你到底想做什么?” 紧接着,肖兰时刚要张口。 突然,一身锁链的虚妄,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张牙舞爪地喊着:“就是现在!!就是现在!!快杀了他!杀了他,我们都会自由了!!” 咆哮着,他向肖兰时的方向扔来了一把短刀。 肖兰时一抬手,匕首恰到好处地落入他的掌中。 卫玄序看了一眼锋锐的刀锋,而后闭上了眼睛:“知道了。” 可下一刻,出乎他的意料。 落下来的不是冰冷的刀,而是一只温热的、象征着生命的一只手。 他睁开眼睛,忽得一怔。 眼前的肖兰时,拉起地上他散落的衣袍,抬手就往自己身上披,于是天空中那些咬人的白蝴蝶,在卫玄序鲜血的吸引下,发自本能地疯狂扑打着翅膀飞向肖兰时。 卫玄序惊道:“你疯了吗?它们会把你活活咬死。” 眨眼间的功夫,肖兰时身上已然出现了几十处血口,都在涔涔地向下冒着鲜血。 他强忍着疼痛,眼神里却显得很安定,下一刻,他缓缓躺倒在卫玄序的身边,侧趴着身子,笑着看他:“怎么啦?我也想尝尝被它们咬的滋味,不行啊?” “疯子。” 肖兰时笑着看他骂人,然后伸出一只手来,扶上卫玄序的脸颊:“在这个世界里,你一直在问我想做什么,其实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这么陪着你,这一次,你就不要推开我了,可以吗?” 四目相对,卫玄序眼底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轰然倒塌。 默了两息,然后他说:“别看我。” 肖兰时微怔:“什么?” 下一刻,不由分说地,卫玄序拉起肖兰时的那只手,遮挡在自己的眼睛上。 在低声的呜咽和身体的颤抖中,肖兰时感到自己的掌心guntang,烫得灼人。 那一刻,不知为何,他也好想哭,肚子里仿佛有千万句话说不出口,浑身上下都有千万条伤还流淌着血,天地广袤无情,风霜雨暴冰冷,而他心底的爱人,正在借他的手掌,委屈地哭泣着。 “我理解你了。” 白蝴蝶雨在肆虐。 ◇ 第197章 要我杀她吗 咻一声脆响,肖兰时周围的一切颜色都在消融。 他静静地怀抱着卫玄序,感受自己的身体里又是一股翻江倒海的呕吐感,渐渐地,周围一切都暗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肖兰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股极其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嘶——” 身体上一股久违的酸痛感立刻涌上来。 肖兰时坐在床边,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掌,他试探性地蜷缩了两下手指,指头之间茧子粗糙的磨砺感重现,他在幻境中的那只如葱玉般的十指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掌。 “这是……回来了?”肖兰时低声呢喃。下一刻。 “肖肖!你醒啦!”宋石熟悉的声音久违响起。 喊得肖兰时在恍惚中一顿,他缓缓抬头,用手背揉搓着宋石的小脸,最后还像是确认什么一般,没忍住,啪啪拍了两下:“这是真哒!” 宋石吃痛:“你做什么!” 看着宋石脸上拧成一团的刀疤,这下他确认,的确是回来了。 于是不由分说地把身子压上来,一把就搂住宋石的肩膀,又惊又骂:“小石头!你不知道,我差点都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石本想推开他的,可一听这话,立刻关切问:“怎么了?是不是又出现什么不好的了?” 肖兰时两手按着宋石肩膀,立刻撑起身子。 诚惶诚恐地喊:“妈的。你不知道,刚才那些大白扑棱蛾子差点没把我咬死!!” 宋石疑惑:“什么?” 肖兰时心有余悸地拍了他两下:“回头细说。”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问:“卫玄序呢?” “喔。你就知道担心公子,也不问问我的,”宋石闷闷不乐地哼哼了两声,最后小手往旁边那么一指,嘟着嘴,“那边。” 肖兰时循着指头望过去。 尽头,一处正冒着热气的小碳炉前,卫玄序一身浅碧青稠衣,半披着头发,正在用扇子闪动炉火底下的烟,神情格外认真,只不过,那动作十分生疏,芭蕉的蒲扇全把黑色的烟往自己脸上扇,一边煎药,一边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宋石在一边嘟囔着:“公子虽然恢复了原先的外形,但似乎——哎!肖肖!” 那一瞬间,肖兰时彻底投降。 他不再抵抗,彻底承认,卫曦这个人,就是在他身上下了咒。 下了一种,当卫曦这个人一出现,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听不见任何声音的魔咒。真恶毒啊!肖兰时想骂。 但是下一刻,他一头扎进卫玄序的怀抱里,绸缎的光滑,躯体沉重的碰撞,久违的松木香气重新挤占了他所有的思绪,肖兰时就打心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充盈。 有你在,真好啊,卫曦。 肖兰时像只黏人的小狐狸,抱着卫玄序的两条胳膊越来越紧,脑袋蹭啊蹭啊的,怎么都不肯松。 紧接着,他就听见卫玄序低沉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这位公子,请你自重。” 肖兰时整个人像是被电击一般僵住。 下一刻,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卫玄序的脸上尽是一片漠然,而他双手还保持着怀抱卫玄序的姿势。 卫玄序低眉,淡淡望着他,双手后环到腰肢,捏起肖兰时的两只手腕,冷漠又温柔地将他拉开,重复道:“公子自重。” “哈?” 然后小石头巴巴地凑上来,小苦瓜脸:“我刚才说了一半,你就迫不期待地跑。公子虽然完全恢复了以往的形态,可这里,”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小脑袋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像不大好用哒。”肖兰时:? “就是好像记不清一些人的意思。” 肖兰时:“记不得你?” 宋石摇摇头:“记得我。” “记不得金雀?” 宋石又摇摇头:“这也是记得的。” 肖兰时脸色一僵,指着自己:“你那【一些人】的意思,不会就单单指的是记不得我吧?” 听见他终于说在点上,宋石连忙点点头:“还有一些不重要的人,公子都记不得。” 肖兰时:“……”你直接说我无关紧要得了呗? 几息后,宋石似是宽慰般地拍拍肖兰时的肩膀:“公子这里的事情……就先如此吧。麻娘吩咐过了,等你醒来,她让你去找她一趟。” “娄前辈有什么事?” 宋石似是叹息道:“她伤得很重。”- 宋石领着肖兰时来到东北角的阁楼,吱拗一声推开房门,里头的呛鼻的烟味云雾一般扑面而来,呛得肖兰时喉咙直咳嗽。 他一面扇着手,一面笑骂:“不是说娄前辈受了重伤么?怎么天天还抽着烟枪?用来疗伤?” 云雾中,房间里响起来沙哑的一声笑:“没死呢?” 肖兰时随手推开房间的窗户,外头的冷风吹进来,房间里的烟雾就淡了许多。 一转身,他看见的首先是一张几大的藤椅。 麻娘就整个人陷在藤椅里,随意披散着头发,胡乱地在身上半披半搭了两三件轻纱的衣服,衣带不整,半裸露出她白皙的肩膀,上头隐隐还留着些斑驳,像是什么陈年旧伤。 在几件衣服的底下,不是人腿,而是一条约有一个成年人一臂宽的巨型蛇尾,从藤椅上垂下来,打着圈绕在地上,紫色的鳞片随着烟枪的闪灭,而一星一星地泛着光亮。 肖兰时一挥手,示意宋石离开。 “这不是托您的福,没死成嘛。” 麻娘慵懒地搭起赤裸的手臂,红唇微张,笑:“那你要怎么谢我?” 肖兰时:“我给您磕个头?” “嗤。”麻娘脸上的笑容更甚,她抬手在藤椅上叩了叩烟灰缸,“怎么好像更加油嘴滑舌了。” “娄前辈您不就喜欢我这样?” 继而,肖兰时低眉指了指麻娘的蛇尾,话题一转:“听宋石说,我不在的时候,出了意外,能问一句怎么了吗?” 语落,肖兰时明显感到麻娘的眼底忽然一暗。 可也是转瞬即逝,很快,麻娘脸上又挂起随意的笑容,看向他,道:“肖兰时。你要快些去寻卫玄序的魂魄了,我可能快要撑不住了。” 闻言,肖兰时先是一愣,而后不由自主地上前两步,皱眉道:“怎么了?” 麻娘用烟枪头指了下自己的蛇尾,反问了一声,道:“这还不明显么?” 肖兰时循着望下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条紫色的长蛇尾上,已然有许多鳞片被剥落,伤口处的附近,都出现了一种介于青绿之间的颜色,望上去,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发霉了一般。 肖兰时凝道:“你中毒了。” 麻娘笑着点头:“是啊。” “可有解药?”问。 顿了顿,麻娘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苦涩,笑道:“已经找黄先生看过许多次了,他说这不是一种寻常的毒物,搜寻了很久,才发现这是一处先前已经绝迹的蛊毒,叫板压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