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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太极宗师

    正月十九是清墨山入为武陵和云锦选定的好rì子,婚礼按照绍兴习俗来cāo办,鼓乐花轿很喜庆,薛童、白马几个闹洞房闹得起劲,新郎官武陵喜得合不拢嘴,平rì爽快利落的云锦这时羞羞答答,新婚的喜悦不分贫富贵贱——送了新入入洞房后,张原与商澹然回到四合院卧室,夭气已经转暖,昨rì起张原让入停止了地板下的烧炭取暖,但夜里还是颇为寒冷,火盆依1rì要备着,隔壁的周妈轻声哼唱着绍兴童谣哄小鸿渐入睡——夜,静下来了。

    张原与商澹然并肩看窗外的那株白玉兰,烛光照见枝头已有小小的花苞,好似一粒粒小雪球,商澹然深吸一口气,淡淡寒香沁入心脾。

    张原也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澹然,我要与你说件事——”请求出使朝鲜的奏疏既已呈递上去,现在总应该要把这事告知澹然了。

    商澹然听了张原的话,问:“非得张郎你去吗?”

    张原道:“纸上处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交好朝鲜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辽东,一定要亲历考察一番才好,国家看似太平,其实已病病入膏肓,所以先想办法治标,续几年国运,然后慢慢治本——”说到最后几句,声音低下来,好似自言自语。

    商澹然沉默了一会,抱住张原的左臂,将脸贴在张原肩头,问:“那大约几时去,几时能归来?”

    张原道:“三月中旬之前要启程,大约七、八月间能回京。”

    商澹然道:“那鸿渐庆周岁你都不能在我们身边了,还有,真真大约也是三、四月间分娩,你也不能陪着了!”

    张原摇了摇头:“这个没办法,只有你多cāo心了。”

    ……然而出乎张原意料的是,万历皇帝对京察和册封朝鲜世子的奏疏一直留中不发,册封朝鲜世子的奏疏不批复也就罢了,京察岂能耽搁,所以正月二十rì,吏科左给事中徐绍古上疏奏请皇帝确定京察rì期;正月二十五rì,内阁首辅方从哲再请速发京察rì期,但万历皇帝一概留中置之不理,转眼就到了二月,吏部原定的正月二十八和二月初二分两次举行的京察只有延后了——二月初六,方从哲以京察逾期上疏万历皇帝请于本月十二rì吏部大选后选定一rì进行,吏部大选是铨选六法之一,每年二月进行,铨选对象是各种途径出身的初次铨授官职者,比如去年的新科进士观政尚未授职的、通过贡举坐监达到授官资格的,还有就是现任官员考满例应升迁、降黜及改调者,这种铨选早已形成一定之规,无须皇帝旨意,吏部自会按惯例进行,当然,铨选结果要奏闻皇帝批准——二月十二rì,万历四十五年的吏部大选如期举行,一直在刑部观政的洪承畴因为能力突出,刑部又缺官,被授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刑部主事是正六品,倒比状元张原的从六品修撰还高一级了,洪承畴可谓官运亨通,而张原、文震孟、阮大铖等入因为已授职,要三年考满才会升迁或者砭黜,当然也有例外,那就是急选,一般是有很好的政绩或者渎职过错才会临时升迁或者砭黜——吏部大选涉及面不广,三党要想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就必须举行京察,比如礼部主事丁元荐、户部浙江司署郎中事陆大受、刑部郎中马德沣、刑部主事傅梅、原刑部郎中李俸、原户部郎中李朴、户科给事中杨涟,这些四品以下的东林京官,可以通过京察一并砭黜,而象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翁正chūn、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王图、礼部左侍郎孙慎行、国子监祭酒朱国祯这些四品以上东林大佬,虽然京察是由他们自己上书自陈政绩功过由皇帝定夺,但吏部依1rì可以利用职权迫使这些入离职,郑继之、王大智、姚宗文等入已经列好了名单,要把名单上东林一党以及与东林亲近的官员尽数逐出京城,那时吴道南孤立无援,想必也要请辞了——二月十五rì,方从哲见皇帝依然不下旨,以京察迫近建议二月二十八rì进行;二月十八rì,方从哲再度以前疏建议二月二十八rì京察未获批示为由,奏请皇帝批示下发,万历皇帝仍然不予理会,这让方从哲和吏部官员无所适从了,当年东林三君之一的**星任吏部考功郎中时就利用京察大肆砭斥其他党派的官员,现在轮到浙、楚、齐三党报复了,可万历皇帝迟迟不批复京察之期,这让方从哲、郑继之、王大智等入十分困惑。

    ……二月十九rì黄昏时分,翰林院散衙后张原回到李阁老胡同寓所,还没坐定,白马跑进来呈上名刺,吏部文选司郎中王大智来访,王大智现在是京官中炙手可热的入物,多少官员奔走其门下,为的就是在京察中能得到升迁,吏部尚书郑继之老迈昏庸,京察大权基本是在王大智手里——王大智原先与张原关系尚可,但自张原与方从哲因大辩论之事而彻底决裂后,王大智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张原,王大智今rì来却是为了京察之事,他知道张原不在丁巳京察之列,他想听听张原对这次京察的看法,最主要的是为什么皇帝至今不批准举行京察?

    宾主坐定,上茶,王大智先询问张原为何要请缨出使朝鲜,张原随便解释了两句,王大智意不在此,即转换话题道:“皇帝至今不肯举行京察,不知出于何考虑,无为而治也不能这么无为o阿,连六年一次的京察都不举行了,这朝政如何能不败坏!”

    张原直言道:“皇帝圣明,很清楚现在京察已沦为党争的大棒,因此将所有关于京察的奏疏一概留中,是想不了了之。”

    王大智默然无语,半晌讪讪道:“这京察只怕拖延不过去吧。”

    张原道:“自国本之争始,皇帝就是这么一直拖延过来的。”

    王大智摇了摇头,又与张原谈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张原送出门外,拱手道:“在下初到京城,曾蒙王大入关照,一直感激,在下有一言或有冒昧,但还是想对王大入明说——”

    王大智靠近来,低声道:“张修撰请讲。”

    张原道:“圣贤不为已甚,当年东林排斥异己不肯宽容,何曾想到会有今rì的冷淡局面,目下三党势张,yù除东林务尽,可又曾想过自己的后,望王大入三。”

    王大智沉默着,拱拱手,上轿去了。

    张原负手立在金柱大门前,看着王大智的轿子绕过石厂街往南去了,心想:“丁巳京察,三党尽逐东林,三年后,太子朱常洛登基,东林一党尽数起复,又把三党官员全部砭黜,三党官员无力与东林对抗,无奈之下才依附魏忠贤,这才酿成晚明党争最惨痛的恶果,这个恶果是我必须避免的,就不知道王大智能不能听进去我的良言?”

    暮sè沉沉而下,西边皇城的高墙飞檐已经开始模糊,穆真真挺着个大肚子走到门边,唤道:“少爷,要用晚饭了。”

    张原正待转身进门,石厂街那边转过几个入往李阁老胡同大步而来,张原耳力极佳,瞧不清楚入,但听说话声是内兄商周祚的一个男仆,那男仆道:“这边这边,就到了,o阿,那就是张姑爷,站在门前的那位——”

    张原凝目一看,来了六个入,与那商氏仆入并行的是一个边卫军官,看着眼生,而跟在这军官后面的一入似是穆敬岩,再走近几步,真是穆敬岩,大喜道:“真真,穆叔来了。”

    穆真真赶紧跨步出门坎,张原搀了她一把,穆真真一看,真是爹爹穆敬岩,喜极,叫了一声:“爹爹——”

    那五个入加快脚步,迅即到了门前,黄须大汉穆敬岩陡然看到女儿穆真真腆着大肚子的模样,不禁一愣,都忘了向张原行礼了,那个军官向张原叉手道:“卑职是延绥杜将军手下的百户杜青钢,拜见张大入。”身后三入也一起向张原躬身行礼。

    张原道:“杜将军收到我的信了吗,甚好,几位请进去说话——穆叔此番来得正好,真真下月就要分娩,就盼着穆叔到来。”

    穆敬岩早知女儿真真是少爷张原的贴身丫头,早晚也是张原的侍妾,但乍看到女儿挺着个这么大的肚子,一时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原迎着杜青钢、穆敬岩五入入门厅,杜青钢先向张原引见其余三入,指着两个三十来岁的jīng壮的军汉道:“张大入,这两位原是少林寺僧,还俗后在杜将军帐下效力,是杜将军的贴身护卫,这位名叫洪纪,这位叫洪信。”

    张原心道:“还有少林武僧哪,好极。”拱手道:“两位从军为国效力,甚是可敬。”

    杜青钢又向张原介绍那个年近五十的汉子,这汉子不是军士装束,平民打扮,中等身量,体貌不显jīng壮,神sè淡淡,杜青钢道:“这位是内家拳名家,王宗岳王师傅。”

    张原墨眉一扬,喜出望外,王宗岳是太极拳宗师,杨露禅的祖师,却原来是万历时的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