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心的方向
第二章:心的方向
這是哪裡? 官以靖被一股未知的力量牽引到一處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幢普通的七層樓公寓,他的魂魄隨著一位年輕女子進入密閉的電梯裡。 女子約莫二十出頭,有一頭絲緞般閃閃發亮的黑髮,髮質極柔,看起來像從未燙過似的。 她的身高目測不超過一百六十公分,巴掌大的白晰臉龐掛著黑白分明的瞳仁,眼簾輕眨之間,如天上閃耀的星子般動人。 她並不屬於特別漂亮的類型,但是整體看上去就是有股清新脫俗的氣質,經過她身邊的人會不由自主地回頭多望她幾眼,即使是清瘦的背影,依然令人印象深刻。 進一步細看,她深邃的眼神蓄著一抹濃濃的哀傷,不知為何牽動了官以靖的神經末梢,讓他有些心慌意亂。 在別人眼裡,官以靖向來都是冷酷無情,工於算計,少有事情能夠讓他動容,何況是女子的一個眼神,怎就叫他失去了冷靜? 官以靖看著她按下五樓電梯鍵,爾後女孩的眼神突然失去焦距,陷入沈思。電梯門滑開時她並未注意到,而是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電梯自動關上那一刻,她才回過神來迅速按住電梯門縫,無意識地走出電梯。 黃昏時刻,天色即將轉暗,她沒開燈,直接取出一串鑰匙準備插進鎖孔,微微顫抖的手無法準確地對焦,試了幾次後整串鑰匙突然從手中「哐噹」地滑落地面。 鑰匙撞擊地面的響聲,讓她原本毫無表情的臉ㄧ怔,定定地看著地上的鑰匙,緩緩蹲下。 她沒去撿那串鑰匙反而雙手環膝,綣縮著身子將頭埋進雙臂之間,肩膀輕輕地抖動著,而後官以靖聽到了女子的啜泣聲。 悲傷猶如病菌般迅速感染到官以靖身上,他的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莫名的酸楚,這種心情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看著她哭,他忍不住想抱住她給予安慰。 他蹲身與她平視,雙臂探出後卻直接穿過女子的身體。此時,他才頹喪地發現自己像個透明物體,根本碰不到她。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襲來,不自覺的令他心頭煩躁,只能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淌淚,直到她拾起鑰匙,起身重新開門進入客廳,他才緊跟而上。 女子進了廚房,官以靖趁機隨意地瀏覽了下四周。 客廳的牆面掛著幾幅油畫,窗台上的兩盆綠色多rou植物把客廳點綴得很溫馨,房子雖然老舊,室內卻整理得井然有序,看上去極乾淨。 這房子的主人, 一看就知道是個伶俐又頗具慧心的人。 鄰近客廳的是一間和式房,他的靈魂有透視力,直接透視了和式房的陳設。 榻榻米上的牆面掛著一幅中國水墨畫,一彎清泉隔開兩地,一男一女在清泉的兩岸對望。畫上有兩排以行書方式呈現的毛筆字,筆觸蒼勁有力,增添了和式房的幾許書卷氣息。 官以靖細細一讀: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他自小在國外受教育,不甚了解這兩排字的意思,也就不深究了。 官以靖尚未欣賞完,女子已經出了廚房,於是他將視線重新落回女子身上。 她盯著餐桌上的蛋糕走神了片刻,才打開桌上的塑料袋,取出數字蠟燭插在蛋糕上。 二十三歲生日。 她拉開椅子坐下,點上蠟燭為自己唱了一首「生日快樂」歌。 唱著、唱著竟哽咽了...... 即將畢業的大學生基本上排課不多,今早只有一節課,她索幸翹課在家烤蛋糕。 手機鈴聲響起,是梁新桓打來。 「小乖,生日快樂!」梁新桓聲調飛揚,騎著他最愛的重型機車正往陽明山上,邊戴上耳機並打電話給女友。 「你記得喔?難得欸。」這個男人全副的精神都專注在課業上,日常生活瑣事常需要她提醒,會記得她的生日真是不容易呀! 「當然嘍,妳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怎麼可以不記得?今天要跟妳一起慶生,待會兒去學校找妳哦。」 「啊,你別來學校,我今天翹課在家......」 「 糟糕,我已經快到了耶。」 「你在騎車嗎?跟你說了多少次,騎車別講電話。我掛了哦......」 「等一下......」對方話未竟,呂盈盈的手機便傳來了一聲刺耳的煞車聲。 「磯!」 「碰!」緊接而來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碰撞聲。 「喂,喂!新桓,新桓別嚇我......梁新桓!」 彼端失去回應。 意識到發生大事,呂盈盈的呼吸倏地凝滯。 下一刻,她急得像身體著火般,慌亂了手腳。先是哭著打電話給梁新桓的家人告知狀況,接著騎機車外出,沿著仰德大道一路搜尋,想知道進一步狀況。 發現傷患送醫後,她一路追了過去。直到急救室傳來噩耗,她仍舊無法相信,前一刻還跟她通話的人就這麼的歿了。 等在急救室前的家屬,聽到急救無效,瞬間崩潰。 梁母受不了刺激直接癱軟在地,由眾人攙扶著,而她的丈夫,也是這次搶救的梁醫生頹坐在椅子上,神色哀淒,不發一語。 「都是妳,都是妳害的,我哥如果不去找妳,就不會發生車禍!」梁文菱悲痛地捶打著呂盈盈的胸膛。 呂盈盈流著淚並未反抗。因為悲傷到痛覺麻痺,打在她身上的拳頭對她沒有一點感覺。 「他是個孝順的孩子,在醫學院也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我培養了他這麼久,現在......現在就這麼沒了......」粱醫生垂淚,哽咽地喃喃自語。 梁新桓的家人傷心欲絕,梁母從怔忪中清醒,哀怨地看著呂盈盈,嘴上雖未責怪,心裏肯定埋怨極了。 呂盈盈艱困地叫了一聲「伯母」,腳步躊躇不敢貿然向前安慰,只能靜靜地抹淚,她自知罪魁禍首不論如何道歉都是多餘的。 他是為了給她驚喜才這麼早出門,她若是早點告訴他人不在學校,也就不會讓他遇上死劫。 她害死了他,她好恨、好恨自己...... 呂盈盈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恍恍惚惚回到家。 她回過神,看著蛋糕閉上雙睫許願道:「我只有一個願望,如果你聽得見,回到我身邊。」祈畢,眼淚撲簌而下。 淒涼地吹滅燭火道:「不是說好要一起慶祝生日的嗎?為什麼自己先走了,為什麼......」 廚房的開水不知何時燒完了,爐子不斷空燒到起煙。 官以靖看到一股黑煙由廚房冒出,驚覺事態嚴重,而這遲鈍的女子還沈浸在哀傷中,未發覺異狀,無論他怎麼大喊依舊突勞無功,心中又氣又急。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笨女人把自己給燒死了? 他用盡意志力去觸碰她的手臂,依然碰不到。 濃煙不斷竄出,瀰漫一室。 「小乖!」驚恐時刻官以靖脫口而出。 女子突然一個激靈,驚訝地瞠大眼看著眼前的官以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