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纸鸢
骊珠不耐烦道:“什么?” 权非俯身凑到她耳旁,低声道:“你对呼延将军有没有一丝动心?” “你说什么?!”退后一步,她惊怒交加地看向他。 权非笑着说:“你只需回答,有或者没有。” 骊珠狠狠瞪着他,他怎么问这种问题?呼延澂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她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恋上他?! “我对他永远不会有任何儿女之情。”冷声回一句,骊珠不等他说话,抬脚便走。 “……那就再好不过。”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权非心中微微释然。 这几年她被囚在荆府,虽然两人相见次数不多,但呼延澂没有对她万般刁难,也不算委屈她。 他一直不明白呼延澂为什么不将她押入牢中,若被其他人看见,传到皇帝耳朵里,很难交代。 这不代表他喜欢杀戮,然而呼延澂的做法让他难以理解。 两人长久相处,他担心最终会生出什么事端,阻碍呼延澂的仕途不说,对骊珠也是有害无益。他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你怎么在这里?”正准备离去,不期然遇上刚到府中的呼延澂。 权非笑笑:“我是过来办事的。” 呼延澂点头。 走了几步,权非突然又回头问:“你到底打算如何安置殷骊珠?她始终是楚国公主,就算躲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把她放在这里,对你没有好处。” 呼延澂没有停下,淡淡道:“这件事不用你cao心,我自有想法。” 彼时,骊珠和小铃铛已经回到屋里。 “姑娘,”小铃铛绞着手嗫嚅道,“这几天天气都不错……” 骊珠等了片刻,没听到下文,瞧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笑道:“你有什么话直说。” “奴婢觉得这两天春风暖日,姑娘待在这院子里也闷得慌,要不咱们明天求了将军放纸鸢玩儿吧!” “我可不觉得闷,是你早就想出去玩儿了吧。” “奴婢是为了姑娘好嘛,”小铃铛状似委屈,“姑娘天天在这院子里,荆府这么大,怎么不到处走走看看呢?出去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骊珠撑着下巴笑:“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怎好不答应。” 小铃铛咧嘴道:“谢姑娘!” “什么事这么高兴?” 两人说得高兴,没看到有人进来,直到呼延澂到了跟前才发现。 小铃铛立刻止了笑,敛眉行礼。 呼延澂摆摆手,径直坐到骊珠旁边的凳子上。 他神情冷漠,换了身黑色袍子,显得整个人更多了几分萧肃沉稳。 “怎么不说话?” “回将军,奴婢刚刚在和姑娘说明天想出去放纸鸢玩儿呢!”见骊珠一语不发无视他,小铃铛赶紧出声。 “放纸鸢?” “是,奴婢觉得姑娘天天在屋里带着很闷,所以就想出去活动活动。” 呼延澂看着骊珠,但她仍旧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也好,”他起身往门外走,“反正明天是你去见她们的时候。” 他竟然会允许她出去玩?这让骊珠有些意外,但见他离去,她还是没说半个字。 等呼延澂离开了一会儿,小铃铛才婉言相劝道:“姑娘,你何苦这样。这三年虽然出不了荆府,但将军也从没有为难过你。” 她想起先前那些作为俘虏的人,一个个要么被直接杀死,要么被送到贵族权臣家里充为下等奴隶,那样的生活,才叫做生不如死。 “没有为难?”骊珠目光清冷,“他是在慢慢折磨我而已。” “让你亲眼看着故土是怎样沦陷,国家是怎样灭亡,岂不是比直接要了你的命有趣得多”,当年他将她囚禁之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冷冽如冰的眼神,嘴角嘲讽的笑容,她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是小孩子哄哄就相信了。 在宫里,她从小就听很多人说匈奴人天性野蛮残忍,狂猛如野兽。不论是嬷嬷、蜻蜓,还是六哥都说他们是吸人血的恶魔,吃人rou的魔鬼。 谁都可以相信,惟独不能相信匈奴人。因为一旦落入他们手中,就会万劫不复,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呼延澂没有急于这样对她,一定是因为她还有必须活着的理由。 “姑娘……”小铃铛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跟他,早就已经势不两立,明白吗?” 窗外春寒料峭,一树树梨花含苞待放,几只鸟雀落在上面,欢快啼叫着。 但这般生机盎然的景色,掩盖不了她眼底的黯然之色。 第二天,和张氏、蜻蜓见面回来的途中,呼延澂突然让车夫改去河边。 往常都是马不停蹄径直回荆府,这次转去另外的地方,这令骊珠奇怪又警惕。 马车驶离繁闹的街市,进入了郊野。 今日天朗气清,柳枝随微风飘摇。嫩绿的树叶稀稀疏疏,开始呈现喷薄而出的春意。 “还不下来?”呼延澂先落地,瞥向一脸茫然的骊珠。 河岸边是一片青草地,因为是初春时节,远看翠绿,近看又似有似无。 踏青的人不少,有小孩子嬉笑打闹的,有少男少女扯着线放纸鸢的,还有老妪坐在边上晒日光的,各自享受着温暖闲暇的时光。 “姑娘,你看!”小铃铛伸手朝空中一指。 骊珠抬头向天空望,纸鸢争奇斗艳,在风中翱翔,竞相飞向最高处。 “将军,那边有卖纸鸢的,奴婢也去买一个!” 呼延澂看看不远处卖纸鸢的老人,抬了下手。 很快,小铃铛拿着一只蝴蝶纸鸢兴冲冲地跑回来。她放出线,顺着风让纸鸢飞到半空,嘻嘻笑着跳到骊珠身边。 “姑娘,给。”她将线轮塞到骊珠手里。 骊珠一愣:“我、我不会……” 从小到大,她只远远见jiejie们在宫里放过,但自己却一次都没有碰过。没有人给她做纸鸢,也没有人陪她玩。 手背一热,大掌忽然覆上她的小手,耳畔响起呼延澂低沉的声音:“这都不会,我教你。” 他握住她拿着线轮的手,一手提线从身后绕上来,将她整个人圈在双臂之中。 灼热而强势的阳刚气息铺天盖地罩下,骊珠想挣开却被握得太紧,怎么都脱不开手,她气恼道:“放开我!” 呼延澂的声音不带情绪:“天气这么好,就好好玩一会儿,别挑战我的耐心。” 掌中过于纤细的触感让他怔了下,似乎太单薄了……然而只是瞬间,又恢复漠然。 呼延澂伸手,将一丝被风吹乱的鬓发掳到她耳后,嘲笑道:“好好看着我怎么放的。” 他调整姿势,一边拉着她的手向上方移,一边慢慢放出线轮。 只见纸鸢仿佛生了翅膀,越飞越高,甚至超过其他的,在万里晴空中一枝独秀。 “我们的蝴蝶飞得最高!”眼看纸鸢飘到最高处,骊珠终于展颜,嘴角露出浅浅梨涡。 呼延澂看着眼若弯月的少女,心中莫名一滞。 像黑暗里涌入微弱光亮,又像石头投落湖面,在冰冷的心上激起一层涟漪。 他沉下脸,皱眉移开视线。 小铃铛退立在旁,悄悄瞅着两人。 男人湛然若神,少女娉婷袅娜,两人鹤立鸡群,俨然如一双璧人。她笑想,如果将军跟姑娘真成了一对也好。 比起木苏丽小姐,小铃铛更喜欢骊珠。但转念考虑到骊珠的身份,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于是又有些叹息。 周围有人旁观,流露出惊羡之色。 “这是哪家的小夫妻?” “两人都生得这般出众,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要是我家相公有一半我就知足了……” 窃窃私语传到耳朵里,骊珠瞅一眼面不改色的呼延澂,将线轮塞过去推开他快速走向马车。 “时候不早了,我想回去了。” 呼延澂收回线,把风筝递给小铃铛,随后坐上马车。 “平时看你想出来,现在又着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