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厌弃
第四十八回 厌弃
苏妍儿这声泪俱下的一跪,惹来众人的窃窃私语。 麓鸣儿抬腿想走,却被她哭丧着拉住衣摆:“鸣儿meimei,我认错来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麓鸣儿扯了扯衣摆,退后一步,漠然说道:“都过去了,那些事我不想再提。” “鸣儿meimei!求求你听我说完!否则四爷饶不了我!” 苏妍儿伸手向前,却被一旁的赵雪吟一把拍掉:“什么meimei?什么四爷的?人家是你哪门子meimei?还有你家那位四爷,我们鸣儿又不是没人要了,非得在他一棵树上吊死?我劝你赶紧走,挺个大肚子跪在这儿,你不要脸,鸣儿还要!” 赵雪吟说着便拉走麓鸣儿。 俩人才走出不远,后头的苏妍儿便突然捂着肚子痛苦呻吟…… 麓鸣儿愣了愣,犹豫着不再往前迈步。 赵雪吟知她心软,忍不住道:“农夫与蛇,当心回头被人反咬一口!” 麓鸣儿想起那女人从前的手段,便坚定了步子,朝前走去。 “不好啦!快来人啊!这位女士怕是要临盆了!” 后面的人一声呼叫,此时的麓鸣儿已来不及思考便转身跑向了苏妍儿。 羊水顺着苏妍儿的腿已经流到了地上,她惨白的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双手虚弱地抓着麓鸣儿的胳膊:“鸣儿……求求你……一定听我把话说完……” “你还要不要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麓鸣儿说着,已连同另外两名同学,将苏妍儿抬了起来。 校舍不远处的汽车里,阿星向车窗外张望着,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急忙赶上前去。 “出什么事了?” “苏小姐快生了,麻烦你送她到医院去吧。”麓鸣儿见他上来,便自觉地想要走开。 苏妍儿见状,紧抓着她的胳膊不放。虽然表情已十分痛苦,却仍在强撑着解释:“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听我说。我肚里的孩子,和四爷一点关系也没有,一切都是我说的谎,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回到他身边……” “苏小姐,我说了,这事已经过去了,我和他之间的矛盾,不止是你的问题。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医院,生下这个孩子。” 麓鸣儿的话,对执着于“求活路”的瘾君子来说,毫无作用,尽管腹痛难忍,苏妍儿依旧不肯放她。 一旁的阿星见状,也忍不住说道:“麓姑娘,她说的是实话,您误会我们四爷了。” 麓鸣儿闻言,顿时来了气:“没看到她有危险吗?我与你家四爷的误会,难道比这两条人命还要重要?上车!去医院!” 这话一出,没人再敢耽搁,众人合力,将苏妍儿抬上了岑家的汽车。 一路上,阿星开得很快,不出一会儿,汽车便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 苏妍儿被担架抬着往产房送去,腹部的疼痛令她时不时地大声叫喊。 起初麓鸣儿还听不太清喊的是什么,到后来,她才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阿星,她说的‘抽一口就不疼了’,是什么意思?” “咳!大烟瘾犯了。”阿星十分鄙夷地说道。 阿星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可她仍是难以置信地大吃一惊。 来不及多想,产房内的大夫便对着门外大喊:“家属!家属来一下!” 麓鸣儿二话不说便跑上前去。 洋大夫冷着脸,用蹩脚的中文对她说道:“由于产妇长期吸食鸦片,加之早产,胎儿很可能保不住,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麓鸣儿心一沉:“那大人呢?” “我们尽力。” 话一说完,产房的门便“砰”地一声关上了。 里头传来凄厉的哭喊声,麓鸣儿心情复杂地靠在医院的墙上…… 会钢琴、会外语,从前一直尊处优的苏家小姐,如今怎会成了这副模样? 是她想的太过单纯了,鸦片这种东西,一旦沾上,损害的不仅是身体,吞噬的更是人的心智。麓鸣儿不禁想起,苏妍儿刚刚那番想要极力澄清误会的行为。 这事,当与岑牧野脱不了干系…… 他以为,这事解释清楚,他们的关系便能恢复如初,却不曾想,他们的关系因为这件事已经开始越走越远。 当岑牧野接到消息,赶来医院时,麓鸣儿便是用那样一种厌弃的眼神看着自己。 “孩子死了。” 她的眼角微红,岑牧野忍不住伸手去碰。 麓鸣儿抬手拍开,又强调了一遍:“快八个月的孩子,手脚都齐全了,可是还是死了!” “我知道,鸣儿。但是你得高兴,那孩子不是我的。” 岑牧野近前一步,她便往后退去一步。 “果真是眼里只有利益和自己的商人。别人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今日我才看得真切。用大烟来威胁一个瘾君子,可算不上多高明的手段。” 她语气里的讥嘲,让岑牧野感到不快。 “我只不过让她说出真相。” “真相?”麓鸣儿无奈地笑笑,“现下我已经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 “回来。我想让你回来。” 岑牧野喉头哽咽。他有多想再抱抱她,听她再开心地叫他一句“四哥”。 麓鸣儿苦笑着摇头:“回哪儿?回不去的,四哥。” 岑牧野失望地笑了,盼着的那声“四哥”,疏远、冷漠,已经不是从前的感觉。 “我们的问题,从来不在一个‘苏妍儿’。我在你面前没有自我,你在我面前却永远自己第一。” 这话说得让岑牧野的心,一阵针扎的难受。 “可能不只是对我,对谁都一样。敢问四哥,开烟馆的时候,想过大烟害人吗?烟馆后来着火,四哥跑了,可想过那些被活活烧死的人吗?还有苏妍儿,是不是她挺着肚子跪在你面前,承诺你来告诉我真相,你才同意供给她大烟?” 岑牧野心酸,“在你眼里,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对,是不是?” 他双手按住她的肩,眼里已蒙上了雾气。他觉得她已经彻底地厌烦了自己,才这般罗列出他的种种“罪行”。 “也许你是对的,但我无法认同。”麓鸣儿挣开他的手,挤出一丝微笑:“子风来接我了,我们之间,还是不要有太多接触的好。” “鸣儿!七叔!”庾子风小跑着上前,伸手便揽了麓鸣儿的肩过来,“我上你们学校接你,你的那些同学告诉我,你来了这儿。” 麓鸣儿笑着颔首:“嗯,事发突然,没来得及通知你。” “知道你乐于助人。”庾子风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转而道:“可是七叔,你怎么也在这儿?” 岑牧野装作没听到,从兜里摸出烟,点起火,兀自抽了起来。 “七叔,医院不让抽烟。” 庾子风的手刚伸到他的嘴边,便被岑牧野一掌拍开! “什么时候轮得着你管我!” 空气瞬间凝滞。 两个身量相当的男人,目光冷冽地对视着,心里都已拱出了火。 麓鸣儿走过去,把烟从岑牧野的嘴里取下,对着庾子风低声道:“那名产妇是四爷的朋友,刚刚孩子没保住,想必他的心情不太好,我们还是先走吧。” 庾子风拍了拍身上沾了点烟灰的军服,笑着道:“好。” 他拉起她的手,他们便十指相扣,在岑牧野的眼前离开。 岑牧野背过身去,用头抵着墙,胸腔内那阵剧烈的抽痛,让他高大的身躯,止不住地震颤…… 庾子风回头望了一眼,耳边充斥起那些风言风语。 他皱了皱眉,吻住麓鸣儿的发顶:“往后,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