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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體) 第五章 生死情牽

    

(繁體) 第五章 生死情牽



    迫近黎明,天色卻暗得黑沉。

    他凜睜了雙眼,自棲身的大樹翻起,騰飛上天,竄出了雲朵。滄浪大刀揚起,殺下了幾名暗伏的鬼兵。陣陣自龍脊大山飄來的烏雲後頭,又躍出幾名鬼將與他相鬥。木槐自雲下鑽上,領了幾人,舞弄兩道藤鞭,再攫下一鬼將,勒斷了氣息。川流的雲不絕,鬼兵飄忽,人數不少。

    刀光又閃,溟海躍上雲頭,回蕩劍氣,對斬了為首將領,鬼兵一頓,幻作了縷縷烏煙消散。片片烏雲,亦緩緩淡去,天際這才透出原該有的曙光。

    溟海收了刀,轉身望向遠處踏步而來的男人。他天青緞袍,祥雲紋飾,細長的眼量了溟海幾量,淡淡一笑,揖道:「多謝瀾魁相助。」

    溟海微頷了首,道:「不謝,風魁。我落了仙障,擋了你岱山仙氣,誘來鬼兵。是我之過。」

    「你落的仙障?」這分明是地伶的氣息。風魁凝起粗眉,似忖著他心思。

    瀾魁瞧了他一眼,再點了頭。「本想圖個清幽,不料惹了麻煩。」

    風魁嘴角扯起冷笑,道:「瀾魁遠來,不如早些上岱山仙宮,比這谷地暖些。我們也好盛宴款待。」

    「多謝。」瀾魁一揖,笑道:「我父王,該也要到了。待我再賞賞那穀間的飛花,隨後便到。」

    「靜候瀾魁。」風魁一笑,消散在空中。

    「呿,瞧那皇子,仙宮的人不定比這谷地還冷。」木槐抖了兩抖。

    「殿下,他。」滄浪前進了一步,不解道:「那魔族,他遮日瞞天,趁機放進來?」

    「從前珠露仙妃使傾天劍斬殺了魔族公主。地伶屏擋了仙氣,魔族蠢動,欲伺機復仇。而那風魁能遮日,自是太子日魁點的頭,他們,借刀殺人。」

    「他們要殺地伶公主?」他不懂她惹了何禍,讓日後掌仙界的太子,還寧可不計後果的偷渡魔族。

    溟海望了他一眼:「天系神祉半仙半魔,靈力高,野心大,不懂修心淡欲,本是大患。」

    日魁兄弟要殺的,自然是威脅太子位的星魁,這meimei他們雖無仇怨,卻有些用處,也只好一併成了箭靶。日魁不好明著出手,惹怒忌諱兄弟相爭的神帝,忖著暗渡魔族,風魁卻想著日後掀他哥哥的惡行,又唯恐他瀾魁和地伶已扯出了情意,誤得罪南海,只好先收手坐觀情勢。

    這等心機,還怕他這侍衛長聽不懂,滄浪正滿心擔憂她兩個哥哥竟連起魔族要殺她。他淡淡一歎,只道:「總之,那風魁謹慎,讓我一擋,近日該不會再有動作,但那地伶仙障擋在這,實對她不好,我們不能久待,你不如去勸勸,讓她回仙宮。」

    勸勸,別說她什麼也不聽他,真回了仙宮,許配瀾魁,他們從此,多半再無緣。滄浪心頭鬱鬱,那步伐沉得挪不動。

    還許配瀾魁,人都讓他睡了。溟海一歎,逕自躍下了雲。

    碧藍的池水映著天光,拂上池岸,輕拍起水花,似滄浪吻著她,攬著她進退,不發一語。

    他今日顯得有些憂沉,不似他平日的絮滔和暖。一見面,還不等她自那一堆苦楝落葉中撐起身子,便撲倒了她。她有些驚異不解,已讓他扯盡了衣衫,狠制著一回要過一回。

    這般粗暴,似那令她厭惡的戰神。

    「你做什麼。」她推著他的肩,緩著他比平日還沉上不少的力勁。要不是怕同他相鬥曝露了仙蹤,她舞起劍來,可不會輸他。

    她還猶豫,他卻幻了不少她沒見過的滑溜水草,牢牢將她雙臂捆上了樹。

    「你。」

    他滿腔抑鬱,幾乎要撞散她身子,她承著忍著,終待得他一陣疾送,深埋在她體內,送盡了最後一波騰騰氣焰。

    她一陣慍怒,他一滴熱淚卻滴在她面上。

    這是怎麼了,讓那太子怪罪了麼?

    她一奇,還沒想怎麼同他開口,卻有刺眼刀光一閃。

    一片平漠刀氣直朝滄浪削來。

    滄浪一凜,手一晃,撤盡了她制裁,抱著她連滾閃到一旁,正了衣衫,起身幻了長劍。一席動作瞬息起落,已就了殺敵的氣勢。

    無垠一雙冷眼瞪著他,似要燒火。

    她手一揚,亂上了衣,急急一攔,道:「無垠!他是瀾魁的人。」

    無垠,滄浪一震,道:「星魁無垠?」他撤了幾分怒氣,想這是千方兄長,自要討這公道。

    「瀾魁的人又怎麼。」他揚劍要殺,滄浪介懷著身分,不敢敵他,退了幾退。

    「星魁。」

    一身青衫的溟海走了上來:「我瞧水玉,也該到了你們仙宮,你倒有閒情,在這打鴛鴦。」

    無垠轉了身,望著溟海一雙眼,兩雙天眼相制,他們難得,讀不出對方心思。

    「你就是不喜歡地伶,也不該容你下屬胡作非為。」

    「你讀不出我心思,也讀不出你meimei的麼?她既然同意,豈稱得上胡作非為?」他那meimei兩字,刻意加重了不少。「我瞧著,胡作非為的,是你。」

    無垠臉色一沉,平漠刀尖朝他揚起。

    怎地今日火氣一個比一個大,千方秀眉一皺,閃身到無垠跟前一擋:「三哥,你這是要興戰南海麼?meimei不檢點,你真不高興便告到母后那兒去,罰一罰便是。時日算算,我們也得回宮,不如就替瀾魁領個路,皆大歡喜。」她那三哥meimei,亦喊得刻意。

    無垠冷道:「用不著回去,那旨我也抗了。他若不高興我毀親,戰一戰便是。」

    「毀親?」她眼裡一慌,不安道:「無垠,你不能。」她同瀾魁想來已是無望,他不順著神帝,公然毀親,還想掀開他們這段情,豈不鬧到南海去?

    「你不還盼著我毀親毀天毀地,同你愛一回麼?」無垠望著她,淒涼一笑。

    聞言,滄浪一震,忽然明白她為何日日躲在這兒又哭又醉,這聽來實要命的亂子,怪不得她不說。胡亂飛轉著這情勢,他暗暗著急,望向瀾魁。他若不出手,表意娶這地伶,她定要讓星魁拖累。

    這下倒想到他了?這當下人家意重情濃,這親事談下去,不定只換來兩具仙體。孽緣近身,最不需要的便是執著。瀾魁望瞭望他,淡淡一笑:「既然有情,什麼拖不拖累。先上仙宮,安頓我父王。」

    他一派自得,兩袖清風一晃,已幻出了凡界。滄浪別無他法,撇了眼千方,忙跟了上,一晃眼,亦消失在湖畔。

    無垠奔了上前,重重抱住了她。

    明明想著的懷抱,想著的人。

    千方一把推了開,兩頰滾淚,向他冷冷揚劍:「你走。」

    「我不走!」無垠伸手一拉一推,將她抵在苦楝樹上,沉沉吻落。

    那吻似他等待千萬年的悠長,相伴千萬年的纏綿。他巴不得就這麼吻著,天荒地老。

    但他們,時間不多。若是溟海向神帝洩漏了他們行蹤。

    他鬆開她退了幾退,右手一翻,繳過她傾天劍,抬眼凝望:「你若願救我,朝傷處交替施三回死咒與回天咒綁我元神。若不願,我便放過你。」

    她尚茫然,他已揚劍刺穿左胸膛,又狠狠抽出,飛濺了她滿身血澤。

    「無垠!」

    宛若凝止的時空,只餘蕩她驚恐的喊聲。

    她急托住他不支的身子,淚掉個不停:「你做什麼!你做什麼。」

    她再痛,收著退著,想就這麼讓不可能的兩人回到正軌,他何苦還不放手,還要相逼。

    「千方。」他顫著身子,抖道:「你不是父君的女兒,不是我meimei。母后若要殺你,我守不了,但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他話聲愈弱,似要睜不開眼。

    千方一陣驚慌,聽不懂他那如雷轟轟的話,她急摸過傾天劍,照他所說施咒綁了他元神。

    一陣綠光沿劍閃起罩覆兩人,又倏然淡去。

    她斂了幾分慌亂,忙凝神運息,他一人承不住的傷勢,她的元神緩緩替著,森森靈氣縈繞在她周身,又療起元神的耗損。

    傾天劍殺氣不凡,直戮穿他心窩,她費了不少時,以綁生咒拆療著,直至見他劍傷層層收了口,蒼白的臉回復了些血色。

    他終於緩緩睜眼,望瞭望她,扯起一抹淺笑。

    笑什麼!

    千方眼裡舜然充淚,緊抱住了他,顫聲道:「你,那綁生咒,我一次沒練過,要是失敗了,你你。」她驚嚇未平,身子微顫著,甚是難過。

    他摟上她,寵著一笑:「你一向出眾,哪難得倒你。何況這些生死古咒,本是一次定生死,你還能找誰練?」

    她還是難以置信,他就這麼刺穿他的心臟,她萬分不舍,緩推開他,撫了撫他傷口,道:「疼麼。」

    其實,傷都讓她替了,他想說不疼,卻又喜歡看她掛心自己。

    「哎,別碰,疼。」他皺起眉,裝模作樣。

    她一陣焦急,忙收回了手:「怎怎麼還疼。」方才自然是疼,現在也該好了,難道她那咒術施得不好。

    瞧她眼裡都要泛淚,他拉回她的手,揉了揉胸口,淺笑道:「讓你揉著就不疼。」挨一刀,換得她揪著心殷殷垂詢,換得她情牽一生相伴,太值。

    她濕漉的杏眼睜得老大,倏然抽回了手,瞪了他一眼。這嘻皮笑臉,顯然唬弄她。

    寬了幾分心,想起他方才嚷嚷的話,她不覺又皺起了眉。

    無垠看透了她心思,牽起她的手緊握著,試著安撫:「你父親,是當年岱山聯手南海,與魔族大戰,同你母妃捐軀的南海木魁。」

    他緩緩分說了情事。她聽得茫然,卻領悟了不少長年悶在心底的疑問,她明明是帝姬,卻半點沒有天系神祉的功力,要日頭要雨水,還得仰賴那些天系小仙。這森系仙力,卻練就得輕鬆。

    又是震驚,又是傷懷,卻也有些慶倖,她百感交集,楞了好一陣子,吞吞吐吐:「但但,既然母后瞞著,自自是不能讓人知曉。」想來,也是因為無垠那雙天眼,才叫他知道了這內情。

    無垠握住他膀臂,搖了搖,道:「千方我想了很久。我們落個結界,至少,還能躲個幾十年。就像一對凡人夫妻一般。要是守不住,被拿回仙界,不得不分開。」他話未說完,卻垂下了眼。

    千方望著他那沉沉閃爍的目光,她雖不若他能讀心,本也十分善聆,幾分明白了他意思。他這人實霸道得很。

    她吸了口氣,卻萬分堅毅:「我便同你,滅散元神。」

    同他生同他死,她不害怕。

    無垠一把緊擁她入懷,半晌作不了聲。

    他承認他愛得很霸道,若不能相守,他寧可一死,卻不願她獨活萬年,用別的男人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