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鬧后的福利

    夜深以後，喧鬧了一天的醫院終於平靜下來。走廊裏燈光通明，卻也掩不住醫院本身所透出來的冷寂。

    舒貝貝看著空蕩蕩的走廊盡頭，儘管習慣了通宵的晚班，卻依舊不能適應這種略顯陰冷的氛圍。

    舒貝貝擰回頭，打算在桌前小眯一陣，一支紙玫瑰驀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舒貝貝拿起玫瑰放在鼻端，笑嘻嘻地看著倚在護士臺前的季琛，欣喜之中帶著一點嗔怒：這麼晚了你怎麼跑出來了？

    季琛勾了勾她的鼻子，來查女朋友的崗嘍。

    舒貝貝皺起鼻子，憤憤道：手機都給你沒收了！

    季琛笑著接住她打過來的粉拳，就勢往桌子上一坐，翻到了裏頭。

    只是沒等他坐定，旁邊的輸液報警器就響了起來，舒貝貝看了一眼病房號就到里間去配藥劑了。

    季琛好不容易拆了輸液管能四處走動一下，這會兒也不想一個人呆著，像個背後靈一樣跟著舒貝貝進了病房。

    病房裏都是上了年紀的老頭老太太，陪床的兒女也都是抱孫子的年紀，看見兩個小年輕砣不離稱，均會心一笑。

    1床的老頑童架著鼻樑上的老花鏡，眯著眼問：這是小姑娘打針收容了病人，還是小夥子住院牽上了護士？

    眾人聽到這話都笑了起來，不過也都一臉好奇地看著舒貝貝，窘地她兩個臉蛋再度泛紅。

    季琛落落大方地承認：是我打點滴纏上的。

    老頑童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

    舒貝貝看著季琛臉上的得意，覺得更窘了。想當初這個人追人的方式也別具一格，沒病還愣是往醫院跑，被方主任轟了幾次都轟不走，這任爾東西南北風的韌勁也是沒誰了。

    頂著眾人別有深意的笑容從病房出來，舒貝貝又苦口婆心地勸季琛：你快些回去睡覺，讓方主任看到你已經活蹦亂跳還賴著不走，一定又要轟你。

    我又不是沒繳費，他不能剝奪我住院的權利。季琛說得理直氣壯，完全就把醫院當場了星級酒店，住得可上癮了。

    舒貝貝一臉無奈，只能領著這只大型犬回到護士臺。

    一同值班的同事撐起眼皮看見兩人在虐狗，悄咪咪地調了個方向免得自己吃狗糧吃得太撐。

    電梯叮得一聲到了本層，舒貝貝趕忙推開季琛的臉，坐在端端正正。

    季琛略帶不滿地正起身，看見過道中間的一扇門被人嘩啦推開，一個不修邊幅的男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微醺的臉色看著來者不善。

    季琛斂起眉，下意識就將舒貝貝往後撥了一下。

    舒貝貝見對方氣息沉重，也感覺異樣，不過還是儘量用慣有的乖巧態度道：這裏是病房，請您保持安靜。

    男人沒有理會舒貝貝，站在走廊上揮著手叫囂：方彥呢！讓他出來！

    他一聲大嗓門，把打瞌睡的同事一下驚醒。同事見狀，連忙就要去撥電話叫保安。

    男人從衣裳的內兜裏掏出來一把水果刀，指向他們叫得更大聲：把方彥叫出來！

    舒貝貝嚇了一跳，又不敢去刺激他，只得安撫道：先生！先生你先冷靜！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坐下來談，我馬上去聯繫方主任！

    你們不要耍花招！我不想鬧大的，你們讓方彥出來負責，他醫死了人不能就這麼算了！

    舒貝貝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不過因為方彥跟季琛是鐵哥們，她多少瞭解此人，覺得不可能出現醫德有損的事，所以盡可能先穩定下對方的情緒。

    只是男人似乎打定主意要來鬧，激動的情緒不但沒有緩和，反而愈加躁動。寂靜的醫院走廊，轉瞬被攪得亂七八糟，不少病人都探頭出來觀望。

    季琛拉了下舒貝貝的手，把手機遞給了她。舒貝貝低頭一看，他已經撥通了報警電話。

    舒貝貝心下一震，連忙將手機握住，見季琛就要出去，又急忙去拉他。

    沒事，這裏交給我。季琛安撫地沖她一笑，穿著病號服的挺拔身姿往前一站，瞬間沖淡了鬧事男人的存在。

    方彥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最好冷靜下來，不然你想跟他算賬也得先去局子裏蹲一個星期才行。

    男人拿著刀，倒是沒有動彈，只是神經緊繃，似乎稍有刺激就能崩潰。

    你是來討公正的，如果讓人看到你持著刀，到時就說不清了。季琛指了指他頭頂上的攝像頭，攤著雙手靠近了一步。

    男人的理智稍微回籠，覺得自己的行為確實會觸犯治安法規，咽了咽喉嚨有些害怕和緊張。

    季琛待要進一步勸導，舒貝貝的同事大概是被嚇得不清，腦子一懵就磕磕絆絆地要往外跑。

    她的舉動在男人眼裏來看就是一種威脅，男人瞳孔一縮，瞪著眼就往護士臺前沖。

    舒貝貝都嚇傻了，只有胸腔裏一顆心砰砰直跳。

    季琛急忙伸手去阻擋男人的勢頭，腿一擋手一擰就是一個過肩摔，行雲流水地漂亮。

    只是舒貝貝看得都快嚇死了，手忙腳亂地從護士臺上爬了出去。

    季琛！

    季琛把掉在地上的水果刀踢得遠遠的，將男人的手臂反擰著，單膝壓在地上。

    下一刻，數名警員如魚貫入，將不甚寬敞的走廊都控制起來，後面還跟著一身便裝匆匆跑回來的方彥。

    員警旋即將地上的男人拷到了一旁，季琛這才直起身，壓著自己的手掌眉心緊蹙。

    舒貝貝看見他染出來的血跡，急得眼淚直轉，連忙去護士臺後面翻了個醫藥箱出來。方辰將外套扔在一邊，熟練地接過舒貝貝遞來的止血棉，壓在了季琛手掌的口子上。

    傷口有點深，去聯繫值班醫師消毒縫合。

    舒貝貝點點頭，連忙跑著去叫人。

    醫院的亂子雖然很快就平息下來，卻讓眾人一夜都無法安眠。

    原本舒貝貝晚班之後正值輪休，為了照顧再度負傷的季琛，便和同事又換了一個班。

    季琛見她哭腫的核桃眼底下一圈黑，知道勸她是勸不回去的，於是抬了抬自己的被子道：上來陪我睡一會，然後一起吃午飯。

    舒貝貝乖順地躺到他懷裏，卻抬著他的手臂小小啃了一口，眼裏還泛著水光。

    再把自己放在危險的境地，我就不理你了！

    我聽話，貝貝別不理我。季琛笑眯著眼，親了親她柔順的短髮。

    舒貝貝知道他又把自己當小孩哄，又氣又無奈，臉貼著他的手臂長出了一口氣。

    兩個人都是一夜沒合眼，互相窩著倒是睡得香甜。

    方彥來查房的時候，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嘴狗糧。

    我看醫院也不用弄什麼病號餐了，每人領一碗現成的狗糧，鈣鐵鋅硒維生素都有了。方彥一臉揶揄，見季琛轉過來的臉上還帶著些許被打攪的不耐，不禁挑高了眉。

    舒貝貝從床上下來，撫了撫卷翹起來的頭髮稍，等方彥檢查完各項，連忙問：方主任，季琛的情況怎麼樣了？

    你看他還有精神沖我瞪眼，就知道好得很。方彥開了句玩笑，轉而正色起來，還得掛幾天水，新添的傷口也要注意防感染，乾脆觀察一星期再出院。

    這正合了季琛的心意，他聳聳肩表示很樂意。

    這次的事，十分抱歉。怎麼說季琛也算替自己擋災了，方彥覺得過意不去。

    季琛靠在舒貝貝搖起來的床上，這才想起來問他：昨晚那人怎麼回事？

    他老婆內臟損傷大出血，沒能搶救過來。

    這種事情就是大羅神仙也沒辦法，只是通常傷者的家屬過不了心裏那個坎兒，不分青紅皂白就覺得是醫生的過失，其實也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疏解的藉口罷了。

    季琛以為是他手術上的失誤，這麼一聽反而放心了。生死有命，回天無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方彥聊了幾句，不再打攪他們的二人世界，回自己崗位上去了。

    舒貝貝跟季琛吃過午飯，又將他的藥劑配好，給他紮了輸液管。

    等一切都妥當了，季琛才悠悠地提出要求：我想上廁所。

    舒貝貝一下股起腮幫子，覺得他就是故意的。方才還問他要不要上廁所，現在說來就來。

    人的三急哪能算準時候。季琛滿臉無辜，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小女友。

    舒貝貝沒辦法，總不能真叫他憋著，只能拿起床頭的輸液瓶，走吧。

    病房裏就有衛生間，走不了幾步。舒貝貝帶季琛進去，就把輸液瓶掛在了馬桶旁邊的架子上，交代道：完了叫我。

    季琛站在馬桶前，可憐巴巴地垂著手叫她：貝貝

    舒貝貝停下步子，回身看著他一手裹著繃帶，一手紮著輸液管，沒底氣地沉默了。